为齐献书赵王
原文:为齐献书赵王,使臣与复丑曰:“臣一见,而能令王坐而天下致名宝。而臣窃怪王之不试见臣,而穷臣也。群臣必多以臣为不能者,故王重见臣也。以臣为不能者非他,欲用王之兵,成其私者也。非然,则交有所偏者也;非然,则知不足者也;非然,则欲以天下之重恐王,而取行于王者也。臣以齐循事王,王能亡燕,能亡韩、魏,能攻秦,能孤秦。臣以为齐致尊名于王,天下孰敢不致尊名于王?臣以齐为王求名于燕及韩、魏,孰敢辞之?臣之能也,其前可见也已。齐先重王,故天下尽重王;无齐,天下必尽轻王也。秦之疆,以无齐之故重王,燕、魏自以无齐故重王。今王无齐独安得无重天下?故劝王无齐者,非知不足也,则不忠者也。非然,则欲用王之兵成其私者也;非然,则欲轻王以天下之重,取引于王者也;非然,则位尊而能卑者也。愿王之熟虑无齐之利害也。”
译文:有人为齐国上书赵王,说:“只要我一见到大王,就能使您坐等诸侯献上尊名,给您实惠。可见,我很奇怪,大王为什么不就接见我,却困阻我,使我不能见到您。这样,大臣们一定多认为我是个无能之辈,您才不愿见我。大臣们以为我无能,这没有别的原因,因为他们想利用您的军队去成就他们的私利;不然,就是在外交上有所偏爱;不然,他们就是一些缺乏才智的人;不然,就是他们想借重诸侯之力来威胁大王,让您按照他们的主张去行事。我能让齐国顺从大王,大王便能够灭掉燕国,能够灭掉韩国、魏国,能够进攻秦国,能够孤立秦国。我如果让齐国献给大王尊名,诸侯谁敢不献给大王尊名呢?我让齐国割地给大王,诸侯又谁不献给大王尊名呢?我让齐国割地给大王,诸侯又谁敢不割地给大王呢?我让齐国为大王使燕、韩、魏三国献给大王尊名,他们又谁敢推辞呢?我的能力,就在于能预知未来。齐国如果首先尊重大王,则诸侯都会尊重大王;如果没有齐国尊重大王,那末诸侯必定都会看轻大王。秦国强大,是因为它和齐国没有关系,所以才尊重大王;燕、韩、魏三国,自认为和齐国没有关系,所以才尊重大王。如果大王没有齐国的关系,又怎么会受到诸侯的尊重呢?所以那些奉劝大王不联合齐国的人,若不是缺乏才智的人,就是不尊重大王的人;不然,就是想利用大王的军队去成就他们的私利;不然,就是借重诸侯之力来威胁大王,让大王按照他们的意见去行事;不然,那他们都是些地位尊贵而才能低劣的人。希望大王深思熟虑,衡量一下失去齐国的得害得失。”
齐欲攻宋
原文:齐欲攻宋,秦令起贾禁之。齐乃捄赵以伐宋。秦王怒,属怨于赵。李兑约五国以伐秦,无功,留天下之兵成皋,而阴构于秦。又欲与秦攻魏,以解其怨而取封焉。
魏王不说。之齐,谓齐王曰:“臣为足下谓魏王曰:‘三晋皆有秦患。今之攻秦也,为赵也。五国伐赵,赵必亡矣。秦逐李兑,李兑必死。今之伐秦也,以救李子之于死也。今赵留天下之甲于成皋,而阴鬻之于秦,已讲,则令秦攻魏以成其私封,王之事赵也何得矣?且王尝济于漳,而身朝于邯郸,抱阴、成,负蒿、葛、薜,以为赵蔽,而赵无为王行也。今又以何阳、姑密封其子,而乃令秦攻王,以便取阴。人比然而后如贤不,如王若用所以事赵之半收齐,天下有敢谋王者乎?王之事齐也,无入朝之辱,无割地之费。齐为王之故,虚国于燕、赵之前,用兵于二千里之外,故攻城野战,未尝不为王先被矢石也。得二都,割河东,尽效之于王。自是之后,秦攻魏,齐甲未尝不岁至于王之境也。请问王之所以报齐者可乎?韩呡处于赵,去齐三千里,王以此疑齐,曰有秦阴。今王又挟故薛公以为相,善韩徐以为上交,尊虞商以为大客,王固可以反疑齐乎?’于魏王听此言也甚诎,其欲事王也甚循。甚怨于赵。臣愿王之日闻魏而无庸见恶也,臣请为王推其怨于赵,愿王之阴重赵,而无使秦之见王之重赵也。秦见之且亦重赵。齐、秦交重赵,臣必见燕与韩、魏亦且重赵也,皆且无敢与赵治。五国事赵,赵从亲以合于秦,必为王高矣。臣故欲王之偏劫天下,而皆私甘之也。王使臣以韩、魏与燕劫赵,使丹也甘之;以赵劫韩、魏,使臣也甘之;以三晋劫秦,使顺也甘之;以天下劫楚,使顺也甘之。则天下皆呡秦以事王,而不敢相私也。交定,然后王择焉。”
译文:齐国准备进攻宋国,秦国派起贾去阻止。齐国于是联合赵国去进攻宋国。秦王发怒,便与赵国结怨。赵国的李克联合五国去进攻秦国,没有成功,就把诸侯的大军驻在成皋,秘密与秦国勾结。又准备和秦国联合去进攻魏国,来消除秦国对赵国的怨恨,并取得自己的封地。
魏王不高兴,苏秦便到齐国对齐王说:“我可为您对魏王说:‘韩、赵、魏三国都遭受秦国的战祸,现在进攻秦国,是为了赵国。如果秦、燕、齐、韩、魏五国联合攻赵,赵国必定灭亡。秦国若赶走李兑,李兑只有死路一条,现在进攻秦国,是在救李克的命。如果赵国把诸侯的大军留在成皋,暗中出卖诸侯,和秦国勾结媾和,与秦国联合进攻魏国,来达到李兑取得封地的目的,那您倒向赵国又有什么好处呢?而且大王您曾经渡过漳河,亲自去邯郸朝见赵王,把阴成、葛孽割结赵国,作为赵国的屏障,但赵国也不见得为你效力。现在您又以河阳、姑密赐封李总之子,而赵国竟在与秦国联合进攻魏国,以便夺取陶邑。人和人只有对比,才知道贤与不贤。大王如果拿出对待赵国一半的心意去联合齐国,诸侯又有谁取图谋大王呢?大王倒向齐国一边,既没有称臣朝拜的屈辱,又没有割地的损失,而齐国因为大王这样对待它,它会动员全国兵力开赴燕、赵两国的边界,用兵于二千里之外,攻城野战,没有不为您打头阵,而首当其冲的。它打下两座城池,割取河东之地,完全献给您大王。从此以后,如果秦国进攻魏国,齐军未尝不每年开赴魏国来援助您。请问大王,您用什么来报答齐国呢?韩在楚国,离齐国三千里,大王因此怀疑齐国,说:“齐国和秦国有阴谋。”现在大王又劫持过去齐国的薛公为相,与韩徐为成为知己,尊重虞商以为贵宾,大王怎能反倒对齐国抱怀疑了呢?’魏王听了我这一番话,一定会心悦诚服,他准备倒向齐国,一定会顺从大王,极力怨恨赵国。我希望大王即日让魏王了解大王对他很友好,我愿意为您把秦国对魏国的怨恨转移到赵国去。希望大王暗地里尊重赵国,不要让秦国知道您尊重赵国。秦国发现齐国尊重赵国,它也会尊重赵国。齐、秦两国都尊重赵国,我定会见到燕、韩、魏三国也必然尊重赵国,都不敢与赵国对抗。三国都倒向赵国,赵国又与秦国结成友好联盟,那末赵国的地位一定会居于齐国之上。所以,我想让大王您使诸侯之间互相冲突,而大王暗暗从中进行调解大王让韩、魏、燕三国与赵国冲突,派公玉丹以中调解;让赵国与韩、魏两国冲突,派甘子从中调解;让韩、赵、魏三国与秦国冲突,派顺子从中调解;让诸侯与楚国冲突,派韩从中调解。这样,诸侯堵塞了与秦国交往之路,便都会倒向齐国,且不敢暗中同秦国交往,然后大王再与诸侯稳固邦交。您看,五国是与赵国亲善,或是与大王亲善,那个对大王有利呢?您可以从中加以选择。”
齐将攻宋
原文:齐将攻宋,而秦、楚禁之。齐因欲与赵,赵不听。齐乃令公孙衍说李兑以攻宋而定封焉。李兑乃谓齐王曰:“臣之所以坚三晋以攻秦者,非以为齐得利秦之毁也,欲以使攻宋也。而宋置太子以为王,下亲其上而守坚,臣是以欲足下之速归休士民也。今太子走,诸善太子者,皆有死心。若复攻之,其国必有乱,而太子在外,此亦举宋之时也。
“臣为足下使公孙衍说奉阳君曰:‘君之身老矣,封不可不早定也。为君虑封,莫若于宋,他国莫可。夫秦人贪,韩、魏危,燕、楚辟,中山之地薄,莫如于阴。失今之时,不可复得已。宋之罪重,齐之怒深,残乱宋,得大齐,定身封,此百代之一时也。’以奉阳君甚食之,唯得大封,齐无大异。臣愿足下之大发攻宋之举,而无庸致兵,姑待已耕,以观奉阳君之应足下也。县阴以甘之,循有燕以临之,而臣待忠之封,事必大成。臣又愿足下有地效于襄安君以资臣也。足下果残宋,此两地之时也,足下何爱焉?若足下不得志于宋,与国何敢望也。足下以此资臣也,臣循燕观赵,则足下击溃而决天下矣。”
译文:齐国将要进攻宋国,秦国却暗暗进行阻挠。齐国因此打算与赵国联合,但赵国不同意。齐国就派苏秦说服奉阳君李兑进攻宋国,以便决定他的封地。
李兑就对齐王说:“我之所以让韩、赵、魏三国坚持进攻秦国,并不是为了齐国给赵国好处,而是便于打败秦国,想让齐国去进攻宋国。可是宋国立了太子为国君,全国臣民尊亲国君,坚决保卫宋国,因此我想要您赶快撤军,回国休整。现在宋国太子已经逃跑,那些太子的党羽一定誓死追随太子。如果再出兵进攻宋国,宋国一定大乱,可是太子已逃往国外,这正是灭亡宋国的大好时机。
“我已经为您派苏秦去说服奉阳君公子成,苏秦说:‘您年纪已经老了,封地不可不早日确定。为您考虑封地,不如选在宋国,别国就不行。秦国贪得无厌,而韩、魏两国与秦国邻近,因此封地如定在韩、魏,则凶多吉少;如定在燕、楚,又太偏远。在中山故地,土地贫瘠;还不如定在宋国的陶邑为好,如果失去现在这个时机,您再想要封地,也得不到了。宋王罪大恶极,齐国又对他深恶痛绝。如果共同消灭无道的宋国。强齐将会感激您,您又能确定自己的封地,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奉阳君公子成一定很愿意采纳苏秦的意见。虽然奉阳君能否确定封地,这对齐国来说,没有什么大害,但我希望您大举进攻宋国,不必依赖别国的兵力,就凭自己的力量,观察奉阳君如何来响应您。若用陶邑来引诱奉阳君,又顺从燕国以威胁赵国,我衷心祝贺奉阳君将确定自己的封地,灭宋之事必然彻底成功,我又希望您封地给燕国的襄安君,好协助我工作。您真的灭了宋国,那末这两处封地,您又何必吝惜呢?如果您不能灭掉宋国,又怎能希望齐国割地给燕国呢?您以此来帮助我,我顺从燕国,观察赵国,那末您就会轻而易举地消灭宋国,控制诸侯了。”
五国伐秦
原文:五国伐秦无功,罢于成皋。赵欲构于秦,楚与魏、韩将应之,秦弗欲。
苏代谓齐王曰:“臣以为足下见奉阳君矣。臣谓奉阳君曰:‘天下散而事秦,秦必据宋。魏冉必妒君之有阴也。秦王贪,魏冉妒,则阴不可得已矣。君无构,齐必攻宋。齐攻宋,则楚必攻宋,魏必攻宋,燕,赵助之。五国据宋,不至一二月,阴必得矣。得阴而构,秦虽有变,则君无患矣。若不得已而必构,则愿五国复坚约。愿得赵,足下雄飞,与韩氏大吏东免,齐王必无召呡也。使臣守约,若与有倍约者,以四国攻之。无倍约者,而秦侵约,五国复坚而宾之。今韩、魏与齐相疑也,若复不坚约而讲,臣恐与国之大乱也。齐、秦非复合也,必有踦重者矣。后合与踦重者,皆非赵之利也。且天下散而事秦,是秦制天下也。秦制天下,将何以天下为?臣愿君之蚤计也。
“天下争秦有六举,皆不利赵矣。天下争秦,秦王受负海内之国,合负亲之交,以据中国,而求利于三晋,是秦之一举也。秦行是计,不利于赵,而君终不得阴,一矣。天下争秦,秦王内韩呡于齐,内成阳君于韩,相魏怀于魏,复合衍交两王,王贲、韩他之曹,皆起而行事,是秦之一举也。秦行是计也,不利于赵,而君又不得阴,二矣。天下争秦,秦王受齐受赵,三疆三亲,以据魏而求安邑,是秦之一举也。秦行是计,齐、赵应之,魏不待伐,抱安邑而信秦,秦得安邑之饶,魏为上交,韩必入朝秦,过赵已安邑矣,是秦之一举也。秦行是计,不利于赵,而君必不得阴,三矣。天下争秦,秦坚燕、赵之交,以伐齐收楚,与韩呡而攻魏,是秦之一举也。秦行是计,而燕、赵应之。燕、赵伐齐,兵始用,秦因收楚而攻魏,不至一二月,魏必破矣。秦举安邑而塞女戟,韩之太原绝,下轵道、南阳、高,伐魏,绝韩,包二周,即赵自消烁矣。国燥于秦,兵分于齐,非赵之利也。而君终身不得阴,四矣。天下争秦,秦坚三晋之交攻齐,国破曹⑨屈,而兵东分于齐,秦桉兵攻魏,取安邑,是秦之一举也。秦行是计也,君桉救魏,是以攻齐之已弊,救与秦争战也;君不救也,韩、魏焉免西合?国在谋之中,而君有终身不得阴,五矣。天下争秦,秦按为义,存亡继绝,固危扶弱,定无罪之君,必起中山与胜焉。秦起中山与胜,而赵、宋同命,何暇言阴?六矣。故曰君必无讲,则阴必得矣。”
“奉阳君曰:‘善。’乃绝和于秦,而收齐、魏以成取阴。”
译文:齐、楚、赵、魏、韩五国进攻秦国,没有结果,在成皋休战,赵国打算和秦国签订和约,楚国与韩、魏准备响应,齐国不同意。
苏秦对齐王说:“我已经为您去会见了赵国的奉阳君了。我对奉阳君说:‘诸侯解散合纵联盟,去投靠秦国,秦国必然要占据宋国,魏冉一定会妒忌您占有陶邑。秦王贪得无氏,魏冉妒忌成性,那末您就得不到陶邑了。您不和秦国订立和约,齐国就一定进攻宋国。齐国进攻宋国,楚国魏国也必定进攻宋国,燕、赵也就会帮助他们进攻。五国占据宋国后,不到一两个月,必定拿下陶邑。拿下了陶邑,再与秦国签订和约,秦国即使有什么变化,您也就平安无事了。如果不得已,一定要和秦国签订和约,那末希望五国仍然坚守旧约,与赵国亲善。您奋发有为,又与韩国联合,使齐王高兴,则齐国就不会召回韩。使五国坚守盟约,如果盟国有背约的,其它四国就会联合向它进攻。五国没有背约,如果秦国要侵犯盟国,那末五国就会共同坚决对抗秦国。现在韩、魏与齐国互相猜疑,如果五国不坚守盟约,私下与秦国媾和,我担心盟国会大起内乱。齐、秦两国不再度联合,就将继续对立,其它几国各自依附于两国,齐、秦两国力量就会不平衡。不管齐、秦两国是再度联合,或是失去平衡,都对赵国不利。而且诸侯解散了合纵联盟,去投靠秦国,就要被秦国所控制。秦国控制了诸侯,那末您对诸侯还有什么作为呢?我希望您及早考虑。“诸侯投靠秦国,秦国会有六利谋略,都是不利于赵国的:诸侯投靠秦国,秦国与齐国亲善,并与其它诸侯联合,来控制中原诸国,以便向赵、魏、韩三国提出要求,这是秦国的一个谋略。秦国实现了这一谋略,就不利于赵国,而您终究得不到陶邑,此其一。诸侯投靠秦国,秦王从齐国召回韩,从韩国召回成阳君,任命魏怀为魏相,恢复连横阵线,与赵、楚两国复交。王贲、韩他之辈都再度起用,掌握大权,这是秦国的一个谋略。秦国实行了这一谋略,不利于赵国,而您又得不到陶邑,此其二。诸侯投靠秦国,秦王亲齐亲赵,秦、齐、赵三个强国已经亲善,乃胁迫魏国,求索安邑,这是秦国的一个谋略。秦国实行了这一谋略,齐、赵两国响应它,魏国不待进攻,就会献出安邑,而增加秦国的地盘,秦国得到富饶的安邑,又和魏国关系极好,韩国必然倒向秦国,秦国必然要求赵国象魏国献给他安邑一样,也献地给他。这样,既不利于赵国,而您又得不到陶邑。此其三。诸侯投靠秦国,秦国巩固与燕、赵的邦交,去进攻齐国,又联合楚、韩去进攻魏国,这是秦国的一个谋略。秦国实行这一谋略,燕、赵就会响应它,燕、赵进攻齐国,两军开始交锋,秦国就联合楚国去进攻魏国,不到一、两个月,魏国必然被打败,秦国占领了安邑,堵塞了女戟的要口,韩国太行之道就被切断,它直下轵道,南阳,去进攻魏国,断绝韩国,囊括东周、西周。这样,赵国自然就要被削弱了,国家被秦国削弱,而军队又被分散去进攻齐国,这既对赵国不利,而您又终身得不到陶邑,此其四。诸侯投靠秦国,秦国增进与赵、魏、韩三国的邦交,以进攻齐国,国破财尽,而军队被分散在东边的齐国,秦国于是进攻魏国,夺取安邑,这是秦国的一个谋略。秦国实行这一谋略,您就要去救援魏国,这是拿进攻齐国已经疲惫的军队去与秦国作战。您不去救援魏国,韩、魏两国怎么能避免与秦国联合呢?赵国就在图谋之中了,您又终身得不到陶邑,此其五。诸侯投靠秦国,秦国于是伪装正义,复兴已经灭亡了的国家,接续已经断绝了的世家,巩固倾危的国家,扶助弱小的国家,给无罪的国君定罪,这是秦国的一个谋略。秦国实行这一谋略,一定会重新建立起中山国和膝国。秦国重新建立起中山国和滕国后,中山国仇恨赵国,滕国仇恨宋国,赵、宋两国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去考虑陶邑呢?此其六。所以我说:您一定不要和秦国媾和,陶邑就必为您所有。”
“奉阳君说:‘好。’于是与秦国停止媾和,联合齐、魏,以决定取得陶邑之约。”
楼缓将使
原文:楼缓将使,伏事,辞行,谓赵王曰:“臣虽尽力竭知,死不复见于王矣。”王曰:“是何言也?固且为书而厚寄卿。”楼子曰:“王不闻公子牟夷之于宋乎?非肉不食。文张善宋,恶公子牟夷,寅然。今臣之于王,非宋之于公子牟夷也,而恶臣者过文张。故臣死不复见于王矣。”王曰:“子勉行矣,寡人与子有誓言矣。”楼子遂行。
后以中牟反,入梁。候者来言,而王弗听,曰:“昔已与楼子有言矣。”
译文:楼缓将要出使,其使命保密,辞行时他对赵王说:“我虽然用尽全部力量和智慧,终究难免一死,恐怕不能再见大王了。”赵王说:“这是什么话?我一定写信说明,是委您以重任。”楼缓说:“大王没有听说公子牟夷在宋国的事吗?他在宋国地位尊贵,文张与宋王友好,诬蔑牟夷,以致公子牟遭受肉刑。现在我与大王非公子牟夷与宋王的关系可比,但诬蔑我的却超过了文张。所以我终究难免一死,恐怕不能再见到大王了。”赵王说:“您就快出发吧,我已经与您有誓约了。”楼缓才出发。
以后,赵国的中牟人反叛,去到魏国。侦察人员把这事报告了赵王,赵王不听,说:“我已经与楼缓有誓约了。”
虞卿请赵王
原文:虞卿请赵王曰:“人之情,宁朝人乎?宁朝于人也?”赵王曰:“人亦宁朝人耳,何故宁朝于人?”虞卿曰:“夫魏为从主,而违者范座也。今王能以百里之地,若万户之都,请杀范座于魏。范座死,则从事可移于赵。”赵王曰:“善。”乃使人以百里之地,请杀范座于魏。魏王许诺,使司徒执范座,而未杀也。
范座献书魏王曰:“臣闻赵王以百里之地请杀座之身。夫杀无罪范座,座薄故也;而得百里之地,大利也。臣窃为大王美之。虽然,而有一焉,百里之地不可得,而死者不可复生也,则主必为天下笑矣!臣窃以为与其以死人市,不若以生人市使也。”
又遗其后相信陵君书曰:“夫赵、魏,敌战之国也。赵王以咫尺之书来,而魏王轻为之杀无罪之座,座虽不肖,故魏之免相望也。尝以魏之故,得罪于赵。夫国内无用臣,外虽得地,势不能守。然今能守魏者,莫如君矣。王听赵杀座之后,强秦袭赵之欲,倍赵之割,则君将何以止之?此君之累也。”信陵君曰:“善。”遽言之王而出之。
译文:虞卿问赵王:“按人之常情,是愿意受别人朝见呢?还是愿意朝见别人呢?”赵王说:“人当然愿意受别人朝见的,怎么会愿意去朝见别人呢?虞卿说:“魏国是合纵联盟的盟主,反对赵国为合纵盟主的人就是魏相范座。如果大王能以百里之地或万户大邑要求魏王杀了范座,范座死后,合纵联盟的盟主就可以转由赵国担任了。”赵王说:“好。”就派人以百里之地要求魏国杀掉范座。魏王答应了,派主管刑法的司徒逮捕了范座,却没有杀他。
范座写信给魏王说:“我听说赵王以百里之地要求杀我。杀了无罪的范座,只是小事一桩,而得百里之地却是大利。我内心为大王庆贺。但是还有一层;假如百里之地得不到,而人死了却不能复生,那末大王一定会被诸侯所耻笑。我认为,与其拿死人去求利,还不如拿活人求利。”
他又写信给魏国后来的相国信陵君,说:“赵、魏两国势均力敌,赵王随便送来一封信,魏王就轻意地为他杀死无罪的我,我虽无能,本来也是魏相。一定是魏国因为合纵盟主的缘故,得罪了赵国。一个国家,内无忠信之臣,在外虽获得土地,也没有力量把它守住。可是现在能够守住魏国的,只有您了。魏王听信赵王的话,杀了我以后,强秦就会按照赵国的打算,以一倍于赵国的割地要求杀您,那末您将如何来阻止它呢?这是您的忧患之处。”信陵君说:“好。”马上建议魏王把范座放了。
燕封宋人荣蚠为高阳君
原文:燕封宋人荣蚠为高阳君,使将而攻赵。赵王因割济东三城令卢、高唐、平原陵地封邑市五十七,命以与齐,而以求安平君而将之。
马服君谓平原君曰:“国奚无人甚哉!君致安平君而将之,乃割济东三令城市邑五十七以与齐,此夫子与敌国战,覆军杀将之所取、割地于敌国者也。今君以此与齐,而求安平君而将之,国莫无人甚也!且君奚不将奢也?奢尝抵罪居燕,燕以奢为上谷守,燕之通谷要塞,奢习知之。百日之内,天下之兵未聚,奢已举燕矣。然则君奚求安平君而为将乎?”平原君曰:“将军释之矣,仆已言之仆主矣。仆主幸以听仆也。将军无言已。”马服君曰:“君过矣!君之所以求安平君者,以齐之于燕也,茹肝涉血之仇耶。其于奢不然。使安平君愚,固不能当荣蚠;使安平君知,又不肯与燕人战。此两言者,安平原必处一焉。虽然,两者有一也。使安平君知,则奚以赵之强为?赵强则齐不复霸矣。今得强赵之兵,以杜燕将,旷日持久数岁,令士大夫余子之力,尽于沟垒,车甲羽毛裂敝,府库仓廪虚,两国交以习之,乃引其兵而归。夫尽两国之兵,无明此者矣。”
夏,军也县釜而炊。得三城也,城大无能过百雉者,果如马服之言也。
译文:燕国封宋国人荣蚠为高阳君,派他率军进攻赵军,赵王于是割让济东三城卢、高唐、平原,合计有城、市、邑五十七处,下令交给齐国,以此要求齐国的安平君田单为赵国带兵。
马服君赵奢对平原君赵胜说:“赵国就这样没有人吗?您请来安平君带兵,而割让济东三城,合计城、市、邑五十七处给齐国,这是夫子在和敌国战斗,打败敌军,斩杀敌将取得的土地,是从敌国那儿割取来的啊,现在您把这些土地割给齐国,以此要求安平君来带兵,赵国就这样没有人吗?您为什么不让我带兵呢?我以前曾经抵罪住在燕国,燕国任命我为上谷郡郡守,燕国的关口、要塞,我完全了解,百日之内,诸侯的援兵还没有聚集,我已攻下了燕国。那末您为什么要求安平君带兵呢?”平原君说:“将军您就算了吧,我已经告诉了赵王,赵王也已经同意了。将军您就别说了。”马服君说:“您错了,您之所以要求安平君,是因为齐国对燕国有食肝喋血、不共戴天的仇恨。而对我就不是这样。假使安平君是个愚蠢的人,本来就敌不过荣蚠;假使安平君是个聪明人,那他又不愿与燕国作战。这两种估计,安平君必居其一。即使如此,两者中他一定确定一种。假使安平君聪明,那他为什么要让赵国强盛呢?赵国强盛了,齐国就不会再称霸于诸侯了。现在齐国得力于强赵之兵,去对抗燕将,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让赵国从军的士卒全都去挖战壕、筑堡垒,可是战车、铠甲、弓箭、战旗都已破损,粮仓、库房都已空虚,燕、赵两败俱伤,都听命于齐国。于是安平君带领燕、赵两军返回,而燕、赵两军都已疲惫。为什么您却不了解这种结果呢!”
这一支军队,挂起锅来做饭,艰苦地夺得了三座城,可是,城再大也不能超过三百方丈。结果真的象马服君所说的那样。
三国攻秦
原文:三国攻秦,赵攻中山,取扶柳,五年以擅呼沲。齐人戎郭、宋突谓仇郝曰:“不如尽归中山之新地。中山案此言于齐曰,四国将假道于卫,以过章子之路。齐闻此,必效鼓。”
译文:齐、韩、魏三国进攻秦国,赵国进攻中山,攻下了扶柳,经过五年,控制了中山国呼沲河一带地方。齐国担心赵国侵入齐境,出兵守卫鼓邑。
宋突对宋相仇郝说:“您不如把新从中山得来的地方全部归还中山。中山根据这种情况,会这样告诉齐国:‘赵国准备要借道卫国,来切断戍守鼓邑的章子驻军的后路,齐国了解这种情况,一定会放弃鼓邑的。”
赵使赵庄合从
原文:赵使赵庄合从,欲伐齐。齐请效地,赵因贱赵庄。齐明为谓赵王曰:“齐畏从人之合也,故效地。今闻赵庄贱,张懃贵,齐必不效地矣。”赵王曰:“善。”乃召赵庄而贵之。
译文:赵使赵庄合从,欲伐齐,齐请效地,赵因贱赵庄,齐明为谓赵王曰:“齐畏从人之合也,故效地。今闻赵庄贱,张贵,齐必不效地矣。”赵王曰:“善。”乃召赵庄而贵之。
翟章从梁来
原文:翟章从梁来,甚善赵王。赵王三延之以相,翟章辞不受。田驷谓柱国韩向曰:“臣请为卿刺之。客若死,则王必怒而诛建信君。建信君死,则卿必为相矣。建信君不死,以为交,终身不敝,卿因以德建信君矣。”
译文:翟章从魏国来到赵国,与赵王关系甚好。赵王三次请他出任相国,翟章都拒不接受。
田驷对赵国的柱国韩向说:“我愿意为您去刺杀翟章。翟章如死,赵王就一定发怒,以为是建信君所为,而杀掉建信君。建信君如果死了,那末您一定出任相国;建信君如果不死,一定视您为知交,您终身不会失意。您则因此有恩于建信君了。”
冯忌为庐陵君谓赵王
原文:冯忌为庐陵君谓赵王曰:“王之逐庐陵君,为燕也。”王曰:“吾所以重者,无燕、秦也。”对曰:“秦三以虞卿为言,而王不逐也。今燕一以庐陵君为言,而王逐之。是王轻强秦而重弱燕也。”王曰:“吾非为燕也,吾固将逐之。”“然则王逐庐陵君,又不为燕也。行逐爱弟,又兼无燕、秦,臣窃为大王不取也。”
译文:冯忌为庐陵君对赵王说:“大王驱逐庐陵君,是因为燕国让您这样做吗?”赵王说:“我所看重的不是燕国,而是秦国。”冯忌说:“秦国为虞卿三次对您说,而大王不驱逐虞卿;现在燕国一次提及庐陵君,而大王就驱除他。这末看来,大王是看轻强秦而重视弱燕罗。”赵王说:“我并不是为了燕国,我本来就要驱逐庐陵君的。”冯忌说:“如此说来,大王驱逐庐陵君,又不是为了燕国。既驱逐了爱弟庐陵君,又失去了燕国,我私下认为大王这样做,实在不足称道。”
冯忌请见赵王
原文:冯忌请见赵王,行人见之。冯忌接手免首,欲言而不敢。王问其故,对曰:“客有见人于服子者,已而请其罪。服子曰:‘公之客独有三罪:望我而笑,是狎也;谈语不称师,是倍也;交浅而言深,是乱也。’客曰:‘不然。夫望人而笑,是和也;言而不称师,是庸说也;交浅而言深,是忠也。昔者尧见舜于草茅之中,席陇亩而荫庇桑,阴移而授天下传。伊尹负鼎俎而干汤,姓名未著而受三公。使夫交浅者不可以深谈,则天下不传,而三公不得也。”赵王曰:“甚善。”冯忌曰:“今外臣交浅而欲深谈,可乎?”王曰:“请奉教。”于是冯忌乃谈。
译文:冯忌求见赵王,管礼宾的人把他介绍给赵王。冯忌见了赵王,拱手低头,想说又不敢说。赵王问他是什么缘故,冯忌说:“我有个朋友,介绍一个人给服子。不久我问服子,那人有什么错误。服子说:‘你介绍的那个人竟然有三个错误:看着我笑,这是轻慢;谈论道理,不称颂老师,这是背叛;和他交情浅薄却深谈,这是惑乱。’我那个朋友说:‘不是这样。望人而笑,这是和颜悦色;说话不称颂老师,因为是随便说话,不必尊师;交情浅薄却深谈,之是忠诚恳切。从前尧帝在荒野之中见到虞舜,坐在田头。歇于桑下,很快就把天下交给了虞舜。伊尹背着鼎、俎求见商汤,姓名还未及登记,很快就任命他为三公。如果浅薄就不能深谈,那末尧帝就不会把天下传给虞舜,商汤就不会任命伊尹为三公。”赵王说:“很好。”冯忌说:“我现在和大王交情浅薄,却想深谈,可以吗?”赵王说:“我敬遵你的教导。”于是冯忌就谈起来。
客见赵王
原文:客见赵王曰:“臣闻王之使人买马也,有之乎?”王曰:“有之。”“何故至今不遣?”王曰:“未得相马之工也。”对曰:“王何不遣建信君乎?”王曰:“建信君有国事,又不知相马。”曰:“王何不遣纪姬乎?”王曰:“纪姬,妇人也,不知相马。”对曰:“买马而善,何补于国?”王曰:“无补于国。”“买马而恶,何危于国。”王曰:“无危于国。”对曰:“然则买马善而若恶,皆无危补于国。然而王之买马也,必将待工。今治天下,举错非也,国家为虚戾,而社稷不血食,然而王不待工,而与建信君,何也?”赵王未之应也。
客曰:“燕郭之法,有所谓桑雍者,王知之乎?”王曰:“未之闻也。”“所谓桑雍者,便辟左右之近者,及夫人优爱孺子也。此皆能乘王之醉昏,而求所欲于王者也。是能得之乎内,则大臣为之枉法于外矣。故日月晖于外,其贼在于内,谨备其所憎,而祸在于所爱。”
译文:有位客人拜见赵王说:“我听说大王派人去买马,有这回事吗?”赵王说:“有这回事。”“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派人呢?”赵王说:“没有找到会相马的人。”客问:“大王为什么不派建信君去呢?”赵王说:“建信君有公事,他又不懂得相马。”客人说:“大王为什么不派纪姬呢?”赵王说:“纪姬是女人,不懂得相马。”客人问:“买到好马,对国家有什么利益?”赵王说:“对国家没有什么利益。”“买到坏马,对国家有什么危害?”赵王说:“对国家没有什么危害。”客人问:“既然买到好马或坏马,对国家没有利益或危害,大王买马却一定要等待会相马的人。现在大王您治理国家,政治措施不当,国家衰败,将成废墟,甚至不能继续祭祀,可是大王不等待善于治理国家的人,却把大权交给了建信君,这是为什么?”赵王无言答对。
客人说:“郭偃之法,有所谓‘柔痈’的说法,大王知道吗?”赵王说:“没有听说过。”“所谓‘柔痈’就是指国君所宠爱的左右亲近、国君的夫人、宠爱的艺人和年轻的美女。这些人都是些能乘国君醉昏之时对国君任意提出要求,并能得到满足的人。这些人的欲望如果在朝中得以满足,那末大臣就能在外贪赃枉法,为非作歹了。所以,太阳和月亮如果被蚀,它四周仍有光辉,内部受到贼害却是黑暗的;对于所憎恶的人,虽然总是小心谨慎地加以戒备,可是祸害不发生在‘所憎’的人,反而恰恰发生在‘所爱’的人身上啊!”
秦攻魏
原文:秦攻魏,取宁邑,诸侯皆贺。赵王使往贺,三反不得通。赵王忧之,谓左右曰:“以秦之强,得宁邑,以制齐、赵。诸侯皆贺,吾往贺而独不得通,此必加兵我,为之奈何?”左右曰:“使者三往不得通者,必所使者非其人也。曰谅毅者,辨士也,大王可试使之。”
谅毅亲受命而往。至秦,献书秦王曰:“大王广地宁邑,诸侯皆贺,敝邑寡君亦窃嘉之,不敢宁居,使下臣奉其币物三至王廷,而使不得通。使若无罪,愿大王无绝其欢;若使有罪,愿得请之。”秦王使使者报曰:“吾所使赵国者,小大皆听吾言,则受书币。若不从吾言,则使者归矣。”谅毅对曰:“下臣之来,固愿承大国之意也,岂敢有难?大王若有以令之,请奉而西行之,无所敢疑。”
于是秦王乃见使者曰:“赵豹、平原君数欺弄寡人,赵能杀此二人,则可。若不能杀,请今率诸侯受命邯郸城下。”谅毅曰:“赵豹、平原君,亲寡君之母弟也,犹大王之有叶阳、泾阳君也。大王以孝治闻于天下,衣服使之便于体,膳啗使之嗛于口,未尝不分于叶阳、泾阳君。叶阳君、泾阳君之车马衣服,无非大王之服御者。臣闻之:‘有覆巢毁卵,而凤皇不翔;刳胎焚夭,而麒麟不至。’今使臣受大王之令以还报,敝邑之君,畏惧不敢不行,无乃伤叶阳君、泾阳君之心乎?”
秦王曰:“诺,勿使从政。”谅毅曰:“敝邑之君,有母弟不能教诲,以恶大国,请黜之,勿使与政事,以称大国。”秦王乃喜,受其弊而厚遇之。
译文:秦国进攻魏国,攻下了宁邑,诸侯都去庆贺。赵王也派使臣会庆贺,往返三次,都没有被秦王接见。赵王为此事很忧虑。他对左右大臣说:“凭秦国这样强大,夺得了魏国的宁邑,就可以控制弱赵。诸侯都去庆贺,我也派使臣去庆贺,秦王偏偏就是不接见,这一定是准备向我们出兵了。怎么办呢?”左右大臣说:“使臣往返三次,都没有被秦王接见,一定是派去的使臣不得其人。现在有一个叫谅毅的,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大王可以派他去试试。”
谅毅接受了使命,前去秦国。到了秦国后,上书给秦王,说:“大王夺得了宁邑,开拓了疆土,诸侯都来庆贺,敝国君王下私也为您庆贺,心情激动,不能安宁,特派使臣敬奉钱币、礼品,但三次拜见大王,都未被接见。使臣若没有罪过,希望大王不要断绝两国的友好关系;使臣若有罪过,也希望大王请罪。”秦王派人转告谅毅说:“我所要求赵国的,是不管大小事情都要听从我,我才接受你的上书及钱币;如果不听从我的话,你就回去吧。”谅毅回答说:“我这次来,本来希望奉行贵国的旨意,怎么敢对抗呢?大王如果对我有什么命令,我保证奉行,不敢有任何疑虑。”
于是秦王才接见使臣谅毅,他说:“赵豹、平原君屡次欺弄寡人,如果赵国能杀掉这两个人就行;如果不能杀掉,就让我率领诸侯大军在邯郸城下相见吧。”谅毅说:“赵豹、平原君是敝国君王的同母弟弟,就象大王有叶阳君和泾阳君一样。大王以孝悌闻名天下,对有利身体的衣服,快意于口的饭食,与叶阳君泾阳君从来也不分彼此。叶阳君、泾阳君的车马、衣服没有那一样不是大王的。我听说:把鸟巢打翻,把鸟孵捣破,凤凰就不地飞来了;把兽胎剖开,把幼兽杀死,麒麟就不会跑来了。如果我接受了大王这样的命令,回报敝国君王,他因为害怕,不敢不执行,这岂不是伤了叶阳君泾阳君的心吗?”
秦王说:“好吧,不要让赵豹、平原君他们参与政事。”谅毅说:“敝国君王有同母弟未能教诲好,以致得罪了贵国,请把他们罢免了,不让他们参与政事,以使贵国称心。”秦王很高兴,便接受了谅毅的钱币,并很好地款待了他。
赵使姚贾约韩魏
原文:赵使姚贾约韩、魏,韩、魏以友之。举茅为姚贾谓赵王曰:“贾也,王之忠臣也。韩、魏欲得之,故友之,将使王逐之,而己因受之。今王逐之。是韩、魏之欲得,而王之忠臣有罪也。故王不如勿逐,以明王之贤,而折韩、魏招之。”
译文:赵国派姚贾与韩、魏两国结盟。韩、魏对他很友好。举茅为姚贾对赵王说:“姚贾是大王的忠臣,韩、魏两国都想争取他,所以待他很友好,他们想让大王猜疑他,把他赶走,这样,他们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如果大王把他赶走,这就正中了他们的计谋,而大王却让忠臣背上了罪名。所以大王不如不要赶走姚贾,借以表明大王的贤能,同时也挫败了韩、魏两国争取姚贾的阴谋。”
魏败楚于陉山
原文:魏败楚于陉山,禽唐明。楚王惧,令昭应奉太子以委和于薛公。主父欲败之,乃结秦连楚、宋之交,令仇郝相宋,楼缓相秦。楚王禽赵、宋,魏之和卒败。
译文:魏国在陉山之役中打败了楚国,擒获楚将唐明。楚王害怕了。便派昭应送太子去做人质,通过薛公田文与齐国媾和。主父赵武灵王想要破坏这事,就与秦、宋联合,并派仇郝出任宋相,派楼缓出任秦国。以秦国为主,结成了秦、赵、宋三国联盟,楚、齐两国媾和之事因而终于失败。
秦召春平侯
原文:秦召春平侯,因留之。世钧为之谓文信侯曰:“春平侯者,赵王之所甚爱也,而郎中甚妒之,故相与谋曰:‘春平侯入秦,秦必留之。’故谋而入之秦。今君留之,是空绝赵,而郎中之计中也。故君不如遣春平侯而留平都侯。春平侯者言行于赵王,必厚割赵以事君,而赎平都侯。”文信侯曰:“善。”因与接意而遣之。
译文:秦国邀来了赵国的宠臣春平侯,就把他留在秦国,世钧为春平侯对秦相文信侯吕不韦说:“春平侯是赵王宠爱的大臣,侍卫官很妒忌他,所以,他们共同策划说:“春平侯到了秦国,秦国必会把他留下。”因此故意让春平侯到秦国来。现在您把他留下,这是徒然和赵国断交,使侍卫官的阴谋得逞。所以您不如送回春平侯,留下平都侯。春平侯在赵王那里说话算数。他一定会多割赵地来讨好您。以赎回平都侯。”文信侯说:“好。”于是盛情接待春平侯,把他送回了赵国。
赵太后新用事
原文:赵太后新用事,秦急攻之。赵氏求救于齐。齐曰:“必以长安君为质,兵乃出。”太后不肯,大臣强谏。太后明谓左右:“有复言令长安君为质者,老妇必唾其面。”
左师触讋愿见太后。太后盛气而揖之。入而徐趋,至而自谢,曰:“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见久矣。窃自恕,而恐太后玉体之有所郤也,故愿望见太后。”太后曰:“老妇恃辇而行。”曰:“日食饮得无衰乎?”曰:“恃粥耳。”曰:“老臣今者殊不欲食,乃自强步,日三四里,少益耆食,和于身也。”太后曰:“老妇不能。”太后之色少解。
左师公曰:“老臣贱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窃爱怜之,愿令得补黑衣之数,以卫王官,没死以闻。”太后曰:“敬诺。年几何矣?”对曰:“十五岁矣。虽少,愿及未填沟壑而托之。”太后曰:“丈夫亦爱怜其少子乎?”对曰:“甚于妇人。”太后笑曰:“妇人异甚。”对曰:“老臣窃以为媪之爱燕后贤于长安君。”曰:“君过矣,不若长安君之甚。”左师公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念悲其远也,亦哀之矣。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反。’岂非计久长,有子孙相继为王也哉?”太后曰:“然。”左师公曰:“今三世以前,至于赵之为赵,赵主之子孙侯者,其继有在者乎?”曰:“无有。”曰:“微独赵,诸侯有在者乎?”曰:“老妇不闻也。”“此其近者祸及身,远者及其子孙。岂人主之子孙则必不善哉?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今媪尊长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一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老臣以媪为长安君计短也,故以为其爱不若燕后。”太后曰:“诺。恣君之所使之。”
于是为长安君约车百乘,质于齐,齐兵乃出。
子义闻之曰:“人主之子也,骨肉之亲也,犹不能恃无功之尊,无劳之奉,而守金玉之重也,而况人臣乎?”
译文:赵太后刚执政,秦国就加紧进攻赵国。赵国向刘国请求救兵。齐国提出条件说:“必须拿长安君做人质,才派出援兵。”赵太后不肯,大臣们一再劝说。太后明确地告诉她的左右侍臣说:“有谁再说让长安君去做人质的,我一定吐他一脸唾沫。”
左师触龙声言要拜见太后,太后怒气冲冲地等着他。他走进门,很吃力地快走几步,到了太后跟前,首先自我请罪,说:“我的脚有毛病,竟然不能快走,很久没有来拜见您了,我自己原谅自己,又惦记着太后贵体是不是有什么不适,所以想要来看望太后。”太后说:“我只能依靠车子走动走动。”左师公问:“您每天饮食还没减少吧?”太后回答说:“只能吃点稀粥罢了。”左师公说:“我最近特别不想吃东西,自己就勉强地散散步,每天走上三、四里,渐渐地便想吃点东西了,这对身体是有好处的。”太后说:“我可不行。”这时太后的脸色变得和气了些。
左师公说:“我的小儿子舒祺,没有出息。可我老了,偏偏又很痛爱他。希望能在宫廷卫士中凑个数,来守卫王宫,因此我冒着死罪来报告您。”太后说:“没问题。他几岁了?”左师公说:“十五岁了。虽然岁数还小,总希望趁我还没入土之前,让他也有个着落。”太后说:“男人也痛爱他的小儿子吗?”回答说:“比妇女们还厉害。”太后笑了起来,说:“妇女们才特别厉害呢。”回答说:“我内心认为老夫人疼爱燕后胜过疼爱长安君。”太后说:“你错了,可不象疼爱长安君那末厉害。”
左师公说:“做父母的疼爱儿女,就得为他们考虑周到,长远。老夫人送燕后出嫁的时候,手把着燕后坐车后面的横木,为她掉泪,想到她远远地离开了您,内心也为她感到悲痛呀!她已经走了,并不是就不想念了,祭祀时总要为她祷告说:“千万千万别让人家遗弃她把她送回来呀!’这难道不是考虑得很长远,保佑燕后的子孙世世代代能继承王位吗?”太后说:“正是这样。”
左师公问:“从现在往前数三代,一直到赵烈侯时代,赵国每一代国君的子孙,凡受封为侯而他们的后代继承为侯的,现在还有吗?”太后说:“没有了。”左师公又问:“不光是赵国,其他诸侯的子孙继承为侯的还有在的吗?”回答说:“我也没有听说过还有。”左师公说:“这样看来,从近里看,赵武灵王长子章因争位被杀,自己要受害;从远里看,成侯之子与太子语争位,败逃韩国,子孙要受害。难道人君的子孙封侯,就一定都不好吗?这是由于他们地位显贵而没有功勋,俸禄优厚却没有劳绩,又拥有大理的贵重宝物。现在老夫人为了使长安君地位显贵,就封给他肥美的土地,并给他很多珍贵的宝物,这样倒不如现在就让他为国家多建立功勋;不然,一旦老夫人不幸去世,长安君又如何能继续立足于赵国呢?我认为老夫人为长安君考虑得太短浅了,所以我才说老夫人疼爱长安君不如疼爱燕后。”太后说:“行。那就任凭你安排吧!”
于是就为长安君准备好一百辆兵车,送到齐国去做人质,齐国援兵这才出动。
子义听到这件事,说:“国君的儿子是骨肉之亲,如果他对国家没有功勋,尚且不能让他处于显贵地位,没有劳绩也不能让他得到优厚俸禄,并拥有大量金玉财宝,更何况做人臣的呢!”
使王翦攻赵
原文:秦使王翦攻赵,赵使李牧、司马尚御之。李牧数破走秦军,杀秦将桓齮。王翦恶之,乃多与赵王宠臣郭开等金,使为反间,曰:“李牧、司马尚欲与秦反赵,以多取封于秦。”赵王疑之,使赵葱及颜最代将,斩李牧,废司马尚。后三月,王翦因急击,大破赵,杀赵军,虏赵王迁及其将颜最,遂灭赵。
译文:秦国派大将王翦进攻越国,赵国派了李牧、司马尚来抵抗。李牧几次打败秦军,杀死了秦将桓。王翦为此担忧,于是,给赵王宠臣郭开等人很多钱,让他们搞反间,扬言:“李牧、司马尚准备勾结秦国反对赵国,好在秦国取得更多的封地。”赵王怀疑他们,便派赵葱和颜聚取代了李牧、司马尚为将,杀了李牧,罢了司马尚的官。过了三月,王翦乘机紧急进攻,大破赵军,杀了赵葱,俘虏了赵王迁及大将颜聚,于是灭了赵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