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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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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翱 年富 王竑 李秉 姚夔 王复 林聪 叶盛

  王翱,字九皋,盐山人。永乐十三年,初会试贡士于行在。帝时欲定都北京,思得北士用之。翱两试皆上第,大喜,特召赐食。改庶吉士,授大理寺左寺正,左迁行人。

  宣德元年,以杨士奇荐,擢御史,时官吏有罪,不问重轻,许运砖还职。翱请犯赃吏但许赎罪,不得复官,以惩贪黩。帝从之。五年巡按四川。松潘蛮窃发,都督陈怀驻成都,相去八百余里,不能制。翱上便宜五事:请移怀松藩;而松茂军粮于农隙齐力起运,护以官军,毋专累百姓,致被劫掠。吏不给由为民蠹,令自首毋隐;州县土司遍设社学,会川银场岁运米八千余石给军,往返劳费,请令有罪者纳粟自赎。诏所司议详运粮事,而迁蠹吏北京,余悉允行。

  英宗即位,廷议遣文武大臣出镇守。擢翱右佥都御史,偕都督武兴镇江西,惩贪抑奸,吏民畏爱。正统二年召还院。四年,处州贼流劫广信,命翱往捕,尽俘以还。是年冬,松潘都指挥赵谅诱执国师商巴,掠其财,与同官赵得诬以叛。其弟小商巴怒,聚众剽掠。命翱及都督李安军二万征之。而巡按御史白其枉,诏审机进止。翱至,出商巴于狱,遣人招其弟,抚定余党,而劾诛谅,戍得,复商巴国师。松潘遂平。六年代陈镒镇陕西,军民之借粮不能偿者,核免之。

  七年冬,提督辽东军务。翱以军令久驰,寇至,将士不力战,因诸将庭谒,责以失律罪,命左右曳出斩之。皆惶恐叩头,愿效死赎。翱乃躬行边,起山海关抵开原,缮城垣,浚沟堑。五里为堡,十里为屯,使烽燧相接。练将士,室鳏寡。军民大悦。又以边塞孤远,军饷匮,缘俗立法,令有罪得收赎。十余年间,得谷及牛羊数十万,边用以饶。

  八年以九载满,进右副都御史。指挥孙璟鞭杀戍卒,其妻女哭之亦死。他卒诉璟杀一家三人。翱曰:“卒死法,妻死夫,女死父,非杀也。”命璟偿其家葬{艹貍}费,璟感激。后参将辽东,追敌三百里,事李秉为名将。

  十二年与总兵曹义等出塞,击兀良哈,擒斩百余人,获畜产四千六百,进右都御史。十四年,诸将破敌广平山,进左。脱脱不花大举犯广宁,翱方阅兵,寇猝至,众溃。翱入城自保。或谓城不可守,翱手剑曰:“敢言弃城者斩。”寇退,坐停俸半载。

  景泰三年,召还掌院事。易储,加太子太保。浔、梧瑶乱,总兵董兴、武毅推委不任事,于谦请以翁信、陈旺易之,而特遣一大臣督军务,乃以命翱。两广有总督自翱始。翱至镇,将吏詟服,推诚抚谕,瑶人向化,部内无事。明年召入为吏部尚书。初,何文渊协王直掌铨,多私,为言官攻去。翱代,一循成宪。

  天顺改元,直致仕,翱始专部事。石亨欲去翱,翱乞休。已得请,李贤力争乃留。及贤为亨所逐,亦以翱言留,两人相得欢甚。帝每用人必咨贤,贤以推翱,以是翱得行其志。

  帝眷翱厚,时召对便殿,称“先生”不名。而翱年几八十,多忘,尝令郎谈伦随入。帝问故,翱顿首曰:“臣老矣,所聆圣谕,恐遗误,令此郎代识之,其人诚谨可信也。”帝喜,吏部主事曹恂已迁江西参议,遇疾还。翱以闻,命以主事回籍。恂怒,伺翱入朝,捽翱胸,掴其面,大声诟詈。事闻,下诏狱。翱具言恂实病,得斥归,时服其量。

  五年加太子少保。成化元年进太子太保,雨雪免朝参。屡疏乞归,辄慰留,数遣医视疾。三年,疾甚,乃许致仕。未出都卒,年八十有四。赠太保,谥忠肃。

  翱在铨部,谢绝请谒,公余恒宿直庐,非岁时朔望谒先祠,未尝归私第。每引选,或值召对,侍郎代选。归虽暮,必至署阅所选,惟恐有不当也。论荐不使人知,曰:“吏部岂快恩怨地耶。”自奉俭素。景帝知其贫,为治第盐山。孙以荫入太学,不使应举,曰:“勿妨寒士路。”婿贾杰官近畿,翱夫人数迎女,杰恚曰:“若翁典铨,移我官京师,反手尔。何往来不惮烦也!”夫人闻之,乘间请翱。翱怒,推案,击夫人伤面。杰卒不得调。其自辽东还朝也,中官同事者重翱,赆明珠数颗,翱固辞。其人曰:“此先朝赐也,公得毋以赃却我乎。”不得已,纳而藏焉。中官死,召其从子还之。为都御史时,夫人为娶一妾,逾半岁语翱。翱怒曰:“汝何破我家法!”即日具金币返之。妾终不嫁,曰:“岂有大臣妾嫁他人者?”翱卒,妾往奔丧,其子养之终身。李贤尝语人曰:“皋陶言九德,王公有其五:乱而敬,扰而毅,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也。”然性颇执。尝有诏举贤良方正、经明行修及山林隐逸士。至者率下部试,翱黜落,百不取一二。性不喜南士。英宗尝言:“北人文雅不及南人,顾质直雄伟,缓急当得力。”翱由是益多引北人。晚年徇中官郭聪嘱,为都御史李秉所劾,翱自引伏,盖不无小损云。子孙世官锦衣千户。

  年富,字大有,怀远人。本姓严,讹为年。以会试副榜授德平训导。年甫逾冠,严重如老儒。宣德三年课最,擢吏科给事中。纠正违失,务存大体。帝以六科任重,命科择二人掌其事,乃以富与贾铨并掌刑科。都御史顾佐等失入死罪十七人,富劾之。帝诘责佐等。

  英宗嗣位,上言:“永乐中,招纳降人,縻以官爵,坐耗国帑,养乱招危,宜遣还故土。府军前卫幼军,本选民间子弟,随侍青宫。今死亡残疾,佥补为扰。请于二十五所内,以一所补调,勿更累民。军民之家,规免税徭,冒僧道者累万,宜悉遣未度者复业。”议多施行。

  迁陕西左参政,寻命总理粮储。陕西岁织绫绢〈莫毛〉毼九百余匹。永乐中,加织驼毼五十匹,富请罢之。官吏诸生卫卒禄廪,率以边饷减削,富请复其旧。诸边将校占垦腴田有至三四十顷者,富奏每顷输赋十二石。都督王祯以为过重,疏争之。廷议减三之二,遂为定额。又会计岁用,以筹军饷,言:“臣所部岁收二税百八十九万石,屯粮七十余万石。其间水旱流移,蠲逋负,大率三分减一,而岁用乃至百八十余万,入少出多。今镇守诸臣不量国计,竞请益兵,饷何由给?请减冗卒,汰驽马,杜侵耗之弊。”帝可其奏。三边士马,供亿浩繁,军民疲远输,豪猾因缘为奸利。富量远近,定征科,出入慎钩考,宿弊以革,民困大苏。富遇事,果敢有为,权势莫能挠,声震关中。然执法过严,侥幸者多不悦,以是屡遭诬谤。陕西文武将吏恐失富,咸上章陈其劳,乃得停俸留任。

  九载满,迁河南右布政使。复有言富苛虐者,帝命核举主,将坐之。既知举富者,少师杨溥也,意乃解。富至河南,岁饥,流民二十余万,公剽掠。巡抚于谦委富辑之,皆定。土木败后,边境道阻,部檄富转饟,无后期者,进左。

  景泰二年春,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大同,提督军务。时经丧败,法弛,弊尤甚。富一意拊循,奏免秋赋,罢诸州县税课局,停太原民转饷大同。武清侯石亨、武安侯郑宏、武进伯朱瑛,令家人领官库银帛,籴米实边,多所乾没。富首请按治。诏宥亨等,抵家人罪。亨所遣卒越关抵大同,富复劾亨专擅。亨输罪。已,削襄垣王府菜户,又杖其厨役之署教授事者。又劾分守中官韦力转、参将石彪及山西参政林厚罪。是时,富威名重天下,而诸豪家愈侧目,相与摭富罪。于谦方当事,力保持之。帝亦知富深,故得行其志。林厚力诋富,帝曰:“厚怨富、诬富耳。朕方付富边事。岂轻听人言加辱耶。”削厚官。

  六年,母忧,起复。七年,富上言:“诸边镇守监枪内官增于前,如阳和、天城,一城二人,扰民殊甚,请减汰。”事格不行。又言:“高皇帝定制,军官私罪收赎,惟笞则然。杖即降授,徒流俱充军,律明甚。近犯赃者,轻皆复职,重惟立功。刑不足惩,更无顾惮。此皆法官过也。”下廷议,流徒输赎如故,惟于本卫差操,不得领军。英国公张懋及郑宏各置田庄于边境,岁役军耕种,富劾之,还军于伍。

  天顺元年革巡抚官,富亦罢归。顷之,石彪以前憾劾富,逮下诏狱。帝问李贤,贤称富能祛弊。帝曰:“此必彪为富抑,不得逞其私耳。”贤曰:“诚如圣谕,宜早雪之。”谕门达从公问事。果无验,乃令致仕。

  明年,以廷臣荐,起南京兵部右侍郎,未上,改户部,巡抚山东。道闻属邑蝗,驰疏以闻。改左副都御史,巡抚如故。官吏习富威名,望之詟服,豪猾屏迹。

  四年春,户部缺尚书,李贤举富。左右巧阻之。帝语贤曰:“户部非富不可,人多不喜富,此富所以为贤也。”特召任之。富酌赢缩,谨出纳,躬亲会计,吏不能欺。事关利害者,僚属或不敢任,富曰:“第行之,吾当其责,诸君毋署名可也。”由是部事大理。丁父忧,夺哀如初。

  宪宗立,富以陕西频用兵,而治饷者非人,请黜左布政孙毓,用右布政杨璿、参政娄良、西安知府余子俊。吏部尚书王翱论富侵官,请下于理。富力辩曰:“荐贤为国,非有所私也。”因乞骸骨。帝慰留之,为黜毓。顷之,病疽卒。赐谥恭定。

  富廉正强直,始终不渝,与王翱同称名臣。初,英宗尝谕李贤曰:“户部如年富不易得。”贤对曰:“若他日继翱为吏部,非富不可。”然性好疑,尤恶干请。属吏黠者,故反其意尝之。欲事行,故言不可,即不行,故言可。富辄为所卖。

  王竑,字公度,其先江夏人。祖俊卿,坐事戍河州,遂著籍。竑登正统四年进士。十一年授户科给事中,豪迈负气节,正色敢言。

  英宗北狩,郕王摄朝午门,群臣劾王振误国罪。读弹文未起,王使出待命。众皆伏地哭,请族振。锦衣指挥马顺者,振党也,厉声叱言者去。竑愤怒,奋臂起,捽顺发呼曰:“若曹奸党,罪当诛,今尚敢尔!”且骂且啮其面,众共击之,立毙。朝班大乱。王恐,遽起入,竑率群臣随王后。王使中官金英问所欲言,曰:“内官毛贵、王长随亦振党,请置诸法。”王命出二人。众又捶杀之,血渍廷陛。当是时,竑名震天下,王亦以是深重竑。且召诸言官,慰谕甚至。

  王即帝位,也先犯京师,命竑与王通、杨善守御京城,擢右佥都御史,督毛福寿、高礼军。寇退,诏偕都指挥夏忠等镇守居庸。竑至,简士马,缮厄塞,劾将帅不职者,壁垒一新。

  景泰元年四月,浙江镇守中官李德上言:“马顺等有罪,当请命行诛。诸臣乃敢擅杀。非有内官拥护,危矣。是皆犯阙贼臣。不宜用。”章下廷议。于谦等奏曰:“上皇蒙尘,祸由贼振。顺等实振腹心。陛下监国,群臣共请行戮,而顺犹敢呵叱。是以在廷文武及宿卫军士忠愤激发,不暇顾忌,捶死三人。此正《春秋》诛乱贼之大义也。向使乘舆播迁,奸党犹在,国之安危殆未可知。臣等以为不足问。”帝曰:“诛乱臣,所以安众志。廷臣忠义,朕已知之,卿等勿以德言介意。”八月,竑以疾还朝。寻命同都督佥事徐恭督漕运,治通州至徐州运河。明年,尚宝司检顺牙牌不得,顺子请责之竑,帝许焉。诸谏官言:“顺党奸罪重,廷臣共除之,遑问牙牌。且非竑一人事,若责之竑,忠臣惧矣。”乃寝前旨。是年冬,耿九畴召还,敕竑兼巡抚淮、扬、庐三府,徐、和二州,又命兼理两淮盐课。

  四年正月,以灾伤叠见,方春盛寒,上言:“请敕责诸臣痛自修省,省刑薄敛,罢无益之工,严无功之赏,散财以收民心,爱民以植邦本。陛下益近亲儒臣,讲道论德,进君子,退小人,以回天意。”且引罪乞罢。帝纳其言,遂下诏修省,求直言。

  先是,凤阳、淮安、徐州大水,道殣相望。竑上疏奏,不待报,开仓振之。至是山东、河南饥民就食者坌至,廪不能给。惟徐州广运仓有余积,竑欲尽发之,典守中官不可。竑往告曰:“民旦夕且为盗。若不吾从,脱有变,当先斩若,然后自请死耳。”中官惮竑威名,不得已从之。竑乃自劾专擅罪,因言“广运所储仅支三月,请令死罪以下,得于被灾所入粟自赎。”帝复命侍郎邹干赍帑金驰赴,听便宜。竑乃躬自巡行散振,不足,则令沿淮上下商舟,量大小出米。全活百八十五万余人。劝富民出米二十五万余石,给饥民五十五万七千家。赋牛种七万四千余,复业者五千五百家,他境流移安辑者万六百余家。病者给药,死者具槥,所鬻子女赎还之,归者予道里费。人忘其饥,颂声大作。初,帝闻淮、凤饥,忧甚。及得竑发广运仓自劾疏,喜曰:“贤哉都御史!活我民矣。”尚书金濂、大学士陈循等皆称竑功。是年十月,就进左副都御史。时济宁亦饥,帝遣尚书沈翼赍帑金三万两往振。翼散给仅五千两,余以归京库。竑劾翼奉使无状,请仍易米备振,从之。

  明年二月上言:“比年饥馑荐臻,人民重困。顷冬春之交,雪深数尺,淮河抵海冰冻四十余里,人畜僵死万余,弱者鬻妻子,强者肆劫夺,衣食路绝,流离载途。陛下端居九重,大臣安处廊庙,无由得见。使目击其状,未有不为之流涕者也。陛下嗣位以来,非不敬天爱民,而天变民穷特甚者,臣窃恐圣德虽修而未至,大伦虽正而未笃,贤才虽用而未收其效,邪佞虽屏而未尽其类,仁爱施而实惠未溥,财用省而上供未节,刑罚宽而冤狱未伸,工役停而匠力未息,法制颁而奉行或有更张,赋税免而有司或仍牵制。有一于此,皆足以干和召变。伏望陛下修厥德以新厥治。钦天命,法祖宗,正伦理,笃恩义,戒逸乐,绝异端,斯修德有其诚矣。进忠良,远邪佞,公赏罚,宽赋役,节财用,戒聚敛,却贡献,罢工役,斯图治有其实矣。如是而灾变不息,未之有也。”帝褒纳之,敕内外臣工同加修省。

  六年,霍山民赵玉山自称宋裔,以妖术惑众为乱,竑捕获之。先后劾治贪浊吏,革粮长之蠹民者,民大称便。

  英宗复辟,革巡抚官,改竑浙江参政。数日,石亨、张軏追论竑击马顺事,除名,编管江夏。居半岁,帝于宫中得竑疏,见“正伦理,笃恩义”语,感悟。命遣官送归田里,敕有司善视之。

  天顺五年,孛来寇庄浪,都督冯宗等出讨。用李贤荐,起竑故官,与兵部侍郎白圭参赞军务。明年正月,竑与宗击退孛来于红崖子川。圭等还,竑仍留镇。至冬,乃召还。明年春,复令督漕抚淮、扬。淮人闻竑再至,欢呼迎拜,数百里不绝。

  宪宗即位,给事中萧斌、御史吕洪等,共荐竑及宣府巡抚李秉堪大用。下廷议,尚书王翱、大学士李贤请从其言。帝曰:“古人君梦卜求贤,今独不能从舆论所与乎?”即召竑为兵部尚书,秉为左都御史。命下,朝野相庆。

  时将用兵两广,竑举韩雍为总督。雍新得罪,众难之。竑曰:“天子方弃瑕录用,雍有罪不当用,竑非罪废者耶?”卒用雍。竑条上进剿事宜,且言将帅征讨,毋得奏携私人,妄冒首功。又请复京营旧额,禁势家豪帅擅役禁军。于是命竑同给事中、御史六人简阅十二营军士。竑以择兵不若择将,共奏罢营职八十余人,而慎简材武补之。

  兵部清理贴黄缺官,竑偕诸大臣举修撰岳正、都给事中张宁,为李贤所沮,竟出二人于外,并罢会举例。竑愤然曰:“吾尚可居此耶?”即引疾求退。帝方向用竑,优诏慰留,日遣医视疾。竑请益切。九月命致仕去。竑为尚书一年,谢病者四月,人以未竟其用为惜。既去,中外荐章百十上,并报寝。

  初,竑号其室曰“戆庵。”既归,改曰“休庵。”杜门谢客,乡人希得见。时李秉亦罢归,日出入里闬,与故旧谈笑游燕。竑闻之曰:“大臣何可不养重自爱?”秉闻之,亦笑曰:“所谓大臣,岂以立异乡曲、尚矫激为贤哉。”时两称之。竑居家二十年,弘治元年十二月卒,年七十五。正德间,赠太子少保,益庄毅。淮人立祠祀之。

  李秉,字执中,曹县人。少孤力学,举正统元年进士,授延平推官。沙县豪诬良民为盗而淫其室,秉捕治豪。豪诬秉,坐下狱。副使侯軏直之,论豪如法,由是知名。徵入都察院理刑,将授御史,都御史王文荐为本院经历,寻改户部主事。宣府屯田为豪占,秉往视,归田于民,而请罢科索,边人赖之。两淮盐课弊觉,逮数百人。秉往核,搜得伪印,逮者以白。

  景帝立,进郎中。景泰二年命佐侍郎刘琏督饷宣府,发琏侵牟状。即擢右佥都御史代琏,兼参赞军务。宣府军民数遭寇,牛具悉被掠。朝廷遣官市牛万五千给屯卒。人予直,市谷种。琏尽以畀京军之出守者,一不及屯卒,更停其月饷,而徵屯粮甚急。秉尽反琏政,厚恤之。军卒自城守外,悉得屯作。凡使者往来及宦官镇守供亿科敛者,皆奏罢,以官钱给费。寻上边备六事,言:“军以有妻者为有家,月饷一石,无者减其四。即有父母兄弟而无妻,概以无家论,非义。当一体增给。”从之。时宣府亿万库颇充裕,秉益召商中盐纳粮,料饬戎装,市耕牛给军,军愈感悦。

  三年冬命兼理巡抚事。顷之,又命提督军务。秉尽心边计,不恤嫌怨。劾都指挥杨文、杨鉴,都督江福贪纵,罪之。论守独石内官弓胜田猎扰民,请徵还。又劾总兵官纪广等罪,广讦秉自解。帝召秉还,以言官交请,乃命御史练纲、给事中严诚往勘,卒留秉。时边民多流移,秉广行招徕,复业者奏给月廪。瘗土木、鹞儿岭暴骸,乞推行诸塞。军家为寇所杀掠无依者,官为养赡,或资遣还乡。厘诸弊政,所条奏百十章,多允行。谍报寇牧近边,廷议遣杨俊会宣府兵出剿。秉曰:“塞外原诸部牧地,非犯边也。掩杀幸功,非臣所敢闻。”乃止。诸部质所掠男妇求易米,朝议成丁者予一石,幼者半之。诸部概乞一石,镇将不可。秉曰:“是轻人重粟也。”如其言予之。自请专擅罪,帝以为识体。

  天顺初,罢巡抚官,改督江南粮储。初,江南苏、松赋额不均。陈泰为巡抚,令民田五升者倍征,官田重者无增耗,赋均而额不亏。秉至,一守其法。寻坐举知府违例被逮,帝以秉过微,宥之。复任,请浒墅关税悉征米备荒。又发内官金保监淮安仓科索罪。

  御史李周等左迁,秉疏救。帝怒,将罪之。会廷议复设巡抚,大臣荐秉才,遂命巡抚大同。都指挥孙英先以罪贬职还卫,总兵李文妄引诏书,令复职。秉至,即斥之。裨将徐旺领骑卒操练,秉以旺不胜任,解其官。未几,天城守备中官陈例久病,秉请易以罗付。帝责秉专擅,徵下诏狱。指挥门达并以前举知府、救御史及斥孙英等为秉罪。法司希旨,斥为民。居三年,用阁臣荐,起故官,莅南京都察院。宪宗立,进右副都御史,复抚宣府。数月,召拜左都御史。

  成化改元,掌大计,黜罢贪残,倍于其旧。明年秋,命整饬辽东抵大同边备。至即劾镇守中官李良、总兵武安侯郑宏失律罪,出都指挥裴显于狱,举指挥崔胜、傅海等,击敌凤皇山。捷闻,玺书嘉劳。秉乃往巡视宣府、大同,更将帅,申军令而还。未几,命为总督,与武清伯赵辅分五道出塞,大捷。帝劳以羊酒,赐麒麟服,加太子少保。

  三年冬,吏部尚书王翱致仕,廷推代者,帝特擢秉任之。秉锐意澄仕路。监生需次八千余人,请分别考核。黜庸劣者数百人,于是怨谤纷起。左侍郎崔恭以久次当得尚书,而秉得之,颇不平。右侍郎尹旻尝学于秉,秉初用其言,既而疏之。侍读彭华附中贵,数以私干秉,秉不听。胥怨秉。御史戴用请两京堂上官及方面正佐,如正统间例,会廷臣保举;又吏部司属与各部均升调,不得久擅要地,且骤迁。语侵吏部,吏部持之。帝令两京官四品以上,吏部具缺,取上裁。而御史刘璧、吴远、冯徽争请仍归吏部。帝怒,诘责言者。会朝觐考察,秉斥退者众,又多大臣乡故,众怨交集。而大理卿王概亦欲去秉代其位,乃与华谋,嗾同乡给事中萧彦庄劾秉十二罪,且言其阴结年深御史附己以揽权。帝怒,下廷议。恭、旻辄言“吾两人谏之不听”,刑部尚书陆瑜等附会二人意为奏。帝以秉徇私变法,负任使,落秉太子少保致仁。所连鲍克宽、李冲调外任;丘陵、张穆、陈民弼、孙遇、李龄、柳春皆罢。命彦庄指秉所结御史,不能对。久之,以璧等三人名上,遂俱下诏狱,出之外。陵等实良吏,有名,以谗黜,众议不平。陵尤不服,连章讦彦庄。廷讯,陵词直。帝恶彦庄诬罔。谪大宁驿丞。

  方秉之被劾也,势汹汹,且逮秉。秉谓人曰:“为我谢彭先生,秉罪惟上所命。第毋令入狱,入则秉必不出,恐伤国体。”因具疏引咎,略不自辨。时天下举子方会试集都下,奋骂曰:“李公天下正人,为奸邪所诬。若罪李公,愿罢我辈试以赎。”及帝薄责秉,乃已。秉行,官属饯送,皆欷歔,有泣下者。秉慷慨揖诸人,登车而去。秉去,恭遂为尚书。

  秉诚心直道。夷险一节,与王竑并负重望。家居二十年,中外荐疏十余上,竟不起。弘治二年卒。赠太子太保。后谥襄敏。

  子聪、明、智,孙邦直,皆举乡试。聪,南宫知县,以彦庄劾罢归。明,建宁府同知。智,南阳府知府。邦直,宁波府同知,彦庄谪后,署大宁县,以科敛为盗所杀。

  姚夔,字大章,桐庐人。孝子伯华孙也。正统七年进士,乡、会试皆第一。明年授吏科给事中,陈时政八事。又言:“预备仓本振贫民。而里甲虑贫者不能偿,辄隐不报。致称贷富室,倍称还之。收获甫毕,遽至乏绝。是贫民遇凶年饥,丰年亦饥也。乞敕天下有司。岁再发廪,必躬勘察,先给其最贫者。”帝立命行之。

  景帝监国,诸大臣议劝即位,未决。以问诸言官,夔曰:“朝廷任大臣,正为社稷计,何纷纷为?”议遂定。也先薄京城,请急征宣府、辽东兵入卫。景泰元年,超擢南京刑部右侍郎。四年就改礼部,奉敕考察云南官吏。还朝,留任礼部。

  景帝不豫,尚书胡濙在告,夔强起之,偕群臣疏请复太子。不允。明日,夔欲率百官伏阙请,而石亨辈已奉上皇复位,出夔南京礼部。英宗雅知夔,及闻复储议,驿召还,进左侍郎。天顺二年改吏部。知府某以贪败,贿石亨求复,夔执不可,遂止。七年代石瑁为礼部尚书。

  成化二年,帝从尚书李宾言,令南畿及浙江、江西、福建诸生,纳米济荒得入监。夔奏罢之。四年以灾异屡见,疏请“均爱六宫,以广继嗣。乞罢西山新建塔院,斥远阿叱哩之徒。劝视经筵,裁决庶政。亲君子,远小人,节用度,爱名器。服食言动,悉遵祖宗成宪,以回天意。”且言“今日能守成化初政足矣。”帝优旨答之。他所请十事,皆立报可。

  慈懿太后崩,中旨议别葬,阁臣持不可,下廷议。夔言:“太后配先帝二十余年,合葬升祔,典礼具在。一有不慎,违先帝心,损母后之德。他日有据礼议改者,如陛下孝德何?”疏三上,又率群臣伏文华门哭谏。帝为固请周太后,竟得如礼。后孝宗见夔及彭时疏,谓刘健曰:“先朝大臣忠厚为国乃如此!”彗星见,言官连劾夔,夔求去,不允。帝信番僧,有封法王、佛子者,服用僣拟无度。奸人慕之,竞为其徒。夔力谏,势稍减。

  五年代崔恭为吏部尚书。雨雪失时,陈时弊二十事。七年加太子少保。彗星见,复偕群臣陈二十八事,大要以绝求请,禁采办,恤军匠,减力役,抚流民,节冗费为急。帝多采纳。明年九月,南畿、浙江大水。夔请命廷臣共求安民弭患之术。每遇灾异,辄请帝振恤,忧形于色。明年卒,赠少保,谥文敏。

  夔才器宏远,表里洞达。朝议未定者,夔一言立决。其在吏部,留意人才,不避亲故。初,王翱为吏部,专抑南人,北人喜之。至夔,颇右南人,论荐率能称职。

  子璧,由进士历官兵部郎中。项忠劾汪直,璧预其谋。直构忠,连璧下狱,谪广西思明同知,谢病归。

  夔从弟龙,与夔同举进士,除刑部主事,累官福建左布政使。右布政使刘让同年不相能。让粗暴,龙亦乏清操。成化初入觐,王翱两罢之。

  王复,字初阳,固安人。正统七年进士。授刑科给事中。声容宏伟,善敷奏。擢通政参议。

  也先犯京师,邀大臣出迎上皇。众惮行,复请往。乃迁右通政,假礼部侍郎,与中书舍人赵荣偕。敌露刃夹之,复等不为慑。还仍莅通政事,再迁通政使。天顺中,历兵部左右侍郎。

  成化元年,延绥总兵官房能奏追袭河套部众,有旨奖劳。复以七百里趋战非宜,且恐以侥幸启衅,请敕戒谕,帝是之。进尚书。锦衣千户陈珏者,本画工。及卒,从子锡请袭百户。复言:“袭虽先帝命,然非军功,宜勿许。”遂止。

  毛里孩扰边,命复出视陕西边备。自延绥抵甘肃,相度形势,上言:“延绥东起黄河岸,西至定边营,接宁夏花马池,索纡二千余里。险隘俱在内地,而境外乃无屏障,止凭墩堡以守。军反居内,民顾居外。敌一入境,官军未行,民遭掠已尽矣。又西南抵庆阳,相去五百余里,烽火不接。寇至,民犹不知。其迤北墩堠,率皆旷远,非御边长策。请移府谷、响水等十九堡,置近边要地。而自安边营接庆阳,自定边营接环州,每二十里筑墩台一,计凡三十有四。随形势为沟墙,庶息响相闻,易于守御。”其经略宁夏,则言:“中路灵州以南,本无亭燧。东西二路,营堡辽绝,声闻不属,致敌每深入。亦请建置墩台如延绥,计为台五十有八。”

  其经略甘肃,则言:“永昌、西宁、镇番、庄浪俱有险可守。惟凉州四际平旷,敌最易入。又水草便利,辄经年宿留。远调援军,兵疲锐挫,急何能济。请于甘州五卫内,各分一千户所,置凉州中卫,给之印信。其五所军伍,则于五卫内余丁选补。且耕且练,斯战守有资,兵威自振。”又言:“洪武间建东胜卫,其西路直达宁夏,皆列烽堠。自永乐初,北寇远遁,因移军延绥,弃河不守。诚使兵强粮足,仍准祖制,据守黄河,万全计也。今河套未靖,岂能遽复?然亦宜因时损益。延绥将校视他镇为少,调遣不足,请增置参将二人,统军九千,使驻要地,互相援接,实今日急务。”奏上,皆从之。

  复在边建置,多合机宜。及还朝,言者谓治兵非复所长。特命白圭代之,改复工部。谨守法度,声名逾兵部。时中官请修皇城西北回廊,复议缓其役。给事中高斐亦言灾沴频仍,不宜役万人作无益。帝皆不许。中官领腾骧四卫军者,请给胖袄鞋裤。复执不可,曰:“朝廷制此,本给征行之士,使得刻日戒途,无劳缝纫。京军则岁给冬衣布棉,此成宪也,奈何渝之?”大应法王札实巴死,中官请造寺建塔。复言:“大慈法王但建塔,未尝造寺。今不宜创此制。”乃止命建塔,犹发军四千人供役云,十四年加太子少保。

  复好古嗜学,守廉约,与人无城府,当官识大体。居工部十二年,会灾异,言官言其衰老,乞休。不许。居二月,汪直讽言官更劾复及邹干、薛远。乃传旨,并令致仕归。久之,卒。赠太子太保,谥庄简。

  林聪,字季聪,宁德人。正统四年进士。授吏科给事中。景泰元年进都给事中。时方多故,聪慷慨论事,无所讳。中官金英家人犯法,都御史陈镒、王文治之,不罪英。聪率同列劾镒、文畏势从奸,并及御史宋瑮,谢琚,皆下狱。已而复职。聪又言瑮、琚不任风纪,二人竟调外。中官单增督京营有宠,朝士稍忤者辄遭辱;家奴白昼杀人,夺民产,侵商税。聪发其奸,下诏狱。获宥。增自是不敢肆。

  三年春,疏言:“臣职在纠察刑狱。妖僧赵才兴之疏族百口,律不当坐,而抄提至京。叛人王英,兄不知情,家口律不当逮,而俱配流所。虽终见原,然其始受害已不堪矣。湖广巡抚蔡锡以劾副使邢端,为所讦,系狱经年,而端居职如故。侍郎刘琏督饷侵隐,不为无罪。较沈固、周忱乾没万计,孰为轻重?琏下狱追征,而固、忱不问。犯人徐南与子中书舍人颐,俱坐王振党当斩,乃论南大辟,颐止除名。皆刑罚之失平者。”帝是之。端下狱,琏得释,南亦减死,除名。

  东宫改建,聪有异论,迁春坊司直郎。四年春,学士商辂言聪敢言,不宜置之散地,乃复为吏科都给事中。上言夺情非令典,请永除其令。帝纳之。初,正统中,福建银场额重,民不堪。聪恐生变,请轻之。时弗能用,已果大乱。及是复极言其害,竟得减免。

  五年三月,以灾异偕同官条上八事,杂引五行诸书,累数千言。大略以绝玩好,谨嗜欲,为崇德之本。而修人事,在进贤退奸。武清侯石亨、指挥郑伦身享厚禄,而多奏求田地;百户唐兴多至一千二百余顷,宜为限制。余如罢斋醮、汰僧道,慎刑狱,禁私役军士,省轮班工匠,皆深中时弊。帝多采纳。

  先是,吏部尚书何文渊以聪言下狱,致仕去。及是,吏部除副使罗{虎}为按察使,参政李辂、佥事陈永为布政使。聪疏争之,并言山西布政使王瑛老,宜罢。{虎}等遂还故官,瑛致仕。御史白仲贤以久次,擢广东按察使。聪言仲贤奔竞,不当超擢,乃迁镇江知府。兵部主事吴诚夤缘得吏部,聪劾之,遂改工部。诸司惮聪风裁,聪所言,无敢不奉行者,吏部尤甚。内阁及诸御史亦并以聪好论建,弗善也。

  其年冬,聪甥陈和为教官,欲得近地便养。聪为言于吏部。御史黄溥等遂劾聪挟制吏部;并前劾仲贤为私其乡人参政方员,欲夺仲贤官予之;与吴诚有怨,辄劾诚;福建参政许仕达嘱聪求进,聪举仕达堪巡抚。并劾尚书王直阿聪。章下廷讯,坐专擅选法,论斩。高谷、胡濙力救。帝亦自知聪,止贬国子学正。

  英宗复辟,超拜左佥都御史,出振山东饥,活饥民百四十五万。还进右副都御史,捕江、淮盐盗。以便宜,擒戮渠魁数人,余悉解散,而奏籍指挥之受盗赂者。母忧起复,再辞。不许。

  天顺四年,曹钦反。将士妄杀,至割乞儿首报功,市人不敢出户。聪署院事,急令获贼者必生致,滥杀为止。锦衣官校恶钦杀指挥逯杲,悉捕钦姻识。千户龚遂荣及外舅贺三亦在系中。人知其冤,莫敢直,聪辨出之。其他湔雪者甚众。七年冬,以刑部囚自缢,诸给事中劾纪纲废弛,与都御史李宾俱下狱。寻释。

  成化二年,淮南、北饥,聪出巡视。奏贷漕粮及江南余粮以振,民德之如山东。明年偕户部尚书马昂清理京军,进右都御史。七年代王越巡抚大同。岁余,遇疾致仕。再岁,以故官起掌南院。前掌院多不乐御史言事,聪独奖励之。或咎聪,聪曰:“己既不言,又禁他人言,可乎?”

  十三年秋,召拜刑部尚书,寻加太子少保。聪以旧德召用,持大体,秉公论,不严而肃,时望益峻。十五年,偕中官汪直、定西侯蒋琬按辽东失事状。直庇巡抚陈钺,聪不能争,论者惜焉。十八年乞归不得,卒于位,年六十八。赠少保,谥庄敏。

  聪为谏官,严重不可犯。实恂恂和易,不为崭绝之行。以故不肖者畏之,而贤者多乐就焉。景泰时,士大夫激昂论事,朝多直臣,率聪与叶盛为之倡。

  叶盛,字与中,昆山人。正统十年进士,授兵科给事中。师覆土木,诸将多遁还,盛率同列请先正扈从失律者罪,且选将练兵,为复仇计。郕王即位,例有赏赉,盛以君父蒙尘辞。不许。

  也先迫都城,请罢内府军匠备征操。又请令有司储粮科给战士,遣散卒取军器于天津,以张外援。三日间,章七八上,多中机宜。寇退,进都给事中。言:“劝惩之道,在明赏罚。敢战如孙镗,死事如谢泽、韩青,当赏。其他守御不严,赴难不力者,皆当罚。”大臣陈循等议召还镇守居庸都御史罗通,并留宣府都督杨洪掌京营。盛言:“今日之事,边关为急。往者独石、马营不弃,驾何以陷土木?紫荆、白羊不破,寇何以薄都城?今紫荆、倒马诸关,寇退几及一月,尚未设守御。宣府为大同应援,居庸切近京师,守之尤不可非人。洪等既留,必求如洪者代之,然后可以副重寄而集大功。”帝是之。寻命出安集陈州流民。

  景泰元年还朝,言:“流民杂五方,其情不一。虽幸成编户,而斗争仇杀时时有之,宜专官绥抚。”又言:“畿辅旱蝗相仍,请加宽恤。”帝多采纳。京卫武臣及其子弟多骄惰不习兵。盛请简拔精壮,备操守京城。勋戚所置市廛,月征税。盛以国用不足,请籍其税佐军饷。皆从之。明年,上弭灾防患八事。帝以兵革稍息,颇事宴游,盛请复午朝故事,立报可。当是时,帝虚怀纳谏,凡六科联署建请,多盛与林聪为首。廷臣议事,盛每先发言,往复论难。与议大臣或不悦曰:“彼岂少保耶?”因呼为“叶少保”。然物论皆推盛才。

  擢右参政,督饷宣府。寻以李秉荐,协赞都督佥事孙安军务。初,安尝领独石、马营、龙门卫、所四城备御,英宗即北狩,安以四城远在塞外,势孤,奏弃之内徙。至是廷议命安修复。盛与辟草莱,葺庐舍,庀战具,招流移,为行旅置爰铺,请帑金买牛千头以赋屯卒,立社学,置义冢,疗疾扶伤。两岁间,四城及赤城、雕鹗诸堡次第皆完,安由是进副总兵。而守备中官弓胜害安,奏安疾宜代。帝以问盛,言:“安为胜所持,故病。今诸将无逾安者。”乃留安,且遣医视疾。已又劾胜,卒调之他镇。

  英宗复位,盛遭父忧,奔丧。天顺二年召为右佥都御史,巡抚两广。乞终制,不许。泷水瑶凤弟吉肆掠,督诸将生擒之。时两广盗蜂起,所至破城杀将。诸将怯不敢战,杀平民冒功,民相率从贼。盛以蛮出没不常,请自今攻劫城池者始以闻,余止类奏。疏至兵部,驳不行。盛与总兵官颜彪破贼寨七百余所。彪颇滥杀,谤者遂以咎盛。六年命吴祯抚广西,而盛专抚广东。

  宪宗立,议事入都,给事中张宁等欲荐之入阁。以御史吕洪言遂止,而以韩雍代抚广东。初,编修邱濬与盛不相能。大学士李贤入濬言,及是草雍敕曰:“无若叶盛之杀降也。”盛不置辨。稍迁左佥都御史,代李秉巡抚宣府。请量减中盐米价,以劝商裕边。复举官牛官田之法,垦田四千余顷。以其余积市战马千八百匹,修堡七百余所,边塞益宁。

  成化三年秋,入为礼部右侍郎,偕给事毛弘按事南京。还改吏部。出振真定、保定饥,议清庄田,分养民间种马,置仓涿州、天津,积粟备荒,皆切时计。

  满都鲁诸部久驻河套,兵部尚书白圭议以十万众大举逐之,沿河筑城抵东胜,徙民耕守。帝壮其议。八年春,敕盛往会总督王越,巡抚马文升、余子俊、徐廷璋详议。初,盛为谏官,喜言兵,多所论建。既往来三边,知时无良将,边备久虚,转运劳费,搜河套复东胜未可轻议。乃会诸臣上疏,言“守为长策。如必决战,亦宜坚壁清野,伺其惰归击之,令一大创,庶可遏再来。又或乘彼入掠,遣精卒进捣其巢,令彼反顾,内外夹击,足以有功。然必守固,而后战可议也。”帝善其言,而圭主复套。师出,竟无功。人以是服盛之先见。

  八年转左侍郎。十年卒,年五十五。谥文庄。

  盛清修积学,尚名检,薄嗜好,家居出入常徒步。生平慕范仲淹,堂寝皆设其像。志在君民,不为身计,有古大臣风。

  赞曰:天顺、成化间,六部最称得人。王翱等正直刚方,皆所谓名德老成人也。观翱与李秉、年富之任封疆,王竑之击奸党、活饥民,王复之筹边备,姚夔之典秩宗,林聪、叶盛之居言路,所表见,皆自卓卓。其声实茂著,系朝野重望,有以哉。

译文

  王翱,字九皋,盐山人。

  永乐十三年,皇帝初次在临时停驻地考选贡士。

  皇帝当时想定都北京,想得到和使用北方的士人。

  王翱会试殿试都名列前茅,皇帝非常高兴。

  特地召见赐予酒食,改为庶吉士,授予大理守左寺正,后降职为行人。

  宣德元年,因为杨士奇的推荐,提升为御史。

  当时官吏有罪,不问轻重,允许努力自励以恢复官职。

  王翱请求犯贪污罪的官吏只允许赎罪,不能恢复官职,以惩罚贪污。

  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五年,巡抚按察四川。

  松潘蛮族暗中起事,都督陈怀驻在成都,相隔八百多里,不能控制。

  王翱上奏应根据实情处理的五件事:请求命陈怀移往松潘;而松茂的军粮在农闲时齐力运送,用官军护送,不要专门托付给老百姓,以至于被抢劫;官吏不考察审核成为老百姓的祸害,命令他们自首不得隐瞒;州县土司普遍设立社学;会川银场每年运米八干多石供给军队,往返的费用,请让有罪的人交纳粮食赎罪。

  皇帝诏令主管部门商议审理运粮的事,而将祸害百姓的官吏召到北京,其余全都允许施行。

  英宗即位,朝廷商议派遣文武大臣出京镇守。

  提拔王翱为右愈都御史,偕同都督武兴镇守江西,惩治贪官,抑制奸人,官吏百姓又畏惧又喜爱。

  正统二年,被召回都察院。

  四年,处州的寇贼流窜到广信抢劫,命令王翱前去缉捕,全部将窃贼俘虏回来。

  这年冬天,松潘都指挥趟谅诱捕国师商巴,掠夺他的财物,与同官趟得诬陷商巴反叛。

  商巴的弟弟小商巴愤怒,聚众抢劫掠夺。

  命令王翱及都督李安率军二万人去征伐他们。

  而巡按御史洗雪了商巴的冤枉,皇帝韶令见机决定进退。

  王翱到达后,将商巴从监狱中放出来,派人招抚他的弟弟,安抚稳定其余的同党,而弹劾处死了赵谅,放逐赵得戍边,恢复商巴的国师地位。

  松潘就平定了。

  六年,代替陈镒镇守陕西,军民中借粮不能偿还的,核实并免除了债务。

  七年的冬天,统领辽东的军务。

  王翱因军令长久松弛,寇贼来了,将士不奋力战斗,趁众将到帅府拜见,以违反法纪罪斥责他们,命左右拉出去斩首。

  众将都惶恐地叩头,愿效死力赎罪。

  于是王翱亲自巡视边防,从山海关到开原,修缮城墙,疏通壕堑。

  五里修堡,十里筑屯,使烽燧相接。

  操练将士,使鳏寡之人成家。

  军民都很高兴。

  又因为边塞偏远,军饷匮乏,根据习俗立法,令有罪的人可用钱粮赎罪。

  十多年问,得到谷物及牛羊几十万,边塞的费用因此而富足。

  八年,因任职满九年,进升为右副都御史。

  指挥孙璟用鞭子打死戍边的士卒,他的妻子和女儿为他痛哭,也死了。

  其它士卒控诉说孙璟杀死一家三口。

  王翱说:“土卒为军法而死,妻子为丈夫而死,女儿为父亲而死,并非杀死。”命令孙璟赔偿士卒家的安葬费用,孙璟感动激愤。

  后来在辽东任参将,追敌三百里,辅佐李秉成为名将。

  十二年,与总兵曹义等人出塞,打击兀良哈,擒获斩首一百多人,缴获牲畜四千六百头,进升为右都御史。

  十四年,众将在广平山攻破敌人,进升为左都御史。

  脱脱不花大举侵犯广宁,王翱正在阅兵,寇贼突然到达,众人溃退。

  王翱进入城内保护自己。

  有人说城不能守住,王翱拿着剑说:“敢说放弃城的斩首。”寇贼败退,定罪停发俸禄半年。

  景泰三年,王翱被召回掌管都察院事务。

  更换太子后,加封太子太保。

  浔州、梧州瑶人发动叛乱,总兵苇兴、武毅推卸责任不管事,于谦请求以翁信、陈眨代替他们,并特地派遣一名大臣去监督军务,于是就派王翱去。

  两广有总督从王翱开始。

  王翱到达镇所,将士官吏都惧怕折服,以诚心安抚晓谕,瑶人归顺,辖区内平安无事。

  第二年,王翱被召入京任吏部尚书。

  当初,何文渊协助王直掌管选评官员,常常徇私,被言官攻击而离任。

  王翱代替后,完全遵循现成的法规。

  玉顺元年,王直退休,王翱纔专管吏部事务。

  石亨想除去王翱,王翱请求退休。

  已得到批准,李贤尽力争取,纔留下来。

  到李贤被石亨驱逐,也因王翱劝说而留下来,两人相处得很融洽。

  皇帝每次用人必定去咨询李贤,李贤将此事推给王翱,因此,王翱能够施展他的抱负。

  皇帝十分器重王翱,时常将王翱召到便殿对话,称他为先生而不叫他的名字。

  而王翱已近八十岁,常健忘,曾经叫侍郎谈伦一起入宫。

  皇帝问原因,王翱叩头说:“臣已经老了,聆听的圣谕,恐怕有遗漏和错误,令这个侍郎代我记下来,这个人诚实谨慎可以信赖。”皇帝非常高兴。

  吏部主事曹恂已调往江西任参议,遇到生病回来,王翱将此事报告皇帝。

  皇帝命曹恂以主事身份返回老家。

  曹恂很生气,趁王翱入朝,抓住他的胸襟,搞他耳光,大声辱骂。

  事情报告皇帝知道,将他投入钦犯监狱。

  王翱向皇帝陈述曹恂的确是生病,得以贬斥回家.当时的人都佩服王翱的度量()五年,加官太子少保。

  成化元年,进升为太子太保,下雨下雪免去早朝参拜。

  多次上疏请求回家,皇帝总是安慰挽留,多次派遣太医给他看病。

  三年,病重,纔允许退休回家。

  还未走出都城就去世了,时年八卜四岁。

  追赠太保,谧号忠肃。

  玉翱在铨部,谢绝请托,公事之余长期住在简陋的屋子里,不到一定的时间如初一、十五去拜谒先祖的祠堂,没有回遇自己的住宅。

  每次引荐选举,或者碰到召对,由侍郎代选。

  回来虽然很晚,一定到官署阅读所选人的材料,惟恐有不妥当的地方。

  涉及推荐之事不让别人知道,说:“吏部难道是一个恩怨之地。”自己奉行节俭朴素。

  景帝知道他贫寒,为他在盐山建造宅第。

  孙子承荫进入太学,不让他参加科举考试,说:“不要妨碍贫寒士人的仕途。”女婿贾杰在京城附近做官,王翱的夫人数次去接女儿,贾杰愤怒地说:“你父亲主管升降官员,将我调到京师做官,不过易如反掌而已,为什么往来不怕麻烦呢?”夫人听说了,找一个机会向王翱请求。

  王翱发怒,推翻桌子,击中夫人伤及面部。

  贾杰最终没能调动。

  王翱从辽东返回朝廷时,与他同事的中官敬重他,赠给他几颗明珠,王翱坚决推辞。

  那人说:“这是先朝赏赐的,公不会认为是赃物而拒绝我吧。”王翱不得已就收下藏起来。

  申官死后,召来他的侄子归还给他。

  任都御史时,夫人为他娶了一个妾,过了半年纔告诉他。

  王翱生气地说:“你为什么败坏我的家法。”当天就准备好金币将她送回去了。

  妾终身不嫁,说:“哪有大臣的妾嫁给他人的。”王翱去世后,妾去奔丧,王翱的儿子侍养她终身。

  李贤曾对人说:“皋陶说的九德,王公有其中的五点:遇乱而慎重,受扰而刚毅,简朴而廉洁,刚毅而稳重,强硬而有义气。”然而性格很固执。

  曾下诏推举贤良方正、经明行修及山林隐逸之士。

  到的人都下交吏部考试,而王翱将他们贬退,百人中没有取到一二个。

  生性不喜欢南方士人。

  英宗曾说:“北方人文雅不如南方人,但本质耿直雄伟,紧急的时候当得力。”王翱因此更多用北方人。

  晚年依从中官郭聪的嘱抚,被都御史李秉弹劾,王翱自己认罪,对他不能没有一点小损害。

  子孙世袭锦衣干卢。

  年富,字大有,怀远人。

  本来姓严,讹误为年。

  因考中会试副榜授予德平训导。

  年龄刚过二十岁,严肃稳重像老儒者一样。

  宣德三年,考核政绩最优,提升为吏科给事中。

  纠正过错,一定顾全大局。

  皇帝认为六科责任重大,命令每科选择二人掌管科内事务,于是让年富与贾铨共同掌管刑科。

  都御史顾佐等人错将十七人判为死罪,年富弹劾了他们。

  皇帝责问了顾佐等人。

  英宗继位后,年富上疏说:“永乐年问,招纳投降的人,用官爵牵制他们,坐耗国库,滋养祸乱招来危险,应该将他们遣回故土。

  官府军中的前卫童子军,本来选自民间子弟,跟随侍卫太子。

  现在死亡残疾,大都为补充兵源而困扰。

  请在二十五所内,以一所作为补充征调,不要再牵累百姓。

  军民之家,规定免征赋税和徭役,冒充僧人道士的人累计上万,应全部遣返未剃度的人恢复从业。”建议大多得到施行。

  年富升迁为陕西左参政,不久命令他总管粮食储备。

  陕西每年织造绫、绢、觐既九百多匹。

  永乐年问,加织驼氍五十匹,年富请求停止织这些物品。

  官吏、诸生、卫卒的年俸,都因边疆的军饷而被削减,年富请求恢复旧制。

  各边疆的军官侵占开垦的良田有的人逮三四十顷,年富奏请每顷交赋税十二石。

  都督王祯认为太重,上疏与他争辩。

  朝廷商议碱去三分之二,于是作为定额。

  又碰上计划每年的费用,以筹集军饷,年富上疏说:“臣所管辖的地方每年收两种税共一百八十九万石,屯粮七十多万石。

  其中由于水旱灾害流亡而拖欠赋税的,大致要减少三分之一,而每年消耗达到一百八十多万石,收入少而支出多。

  现在镇守的各位大臣不估量国家的储备,竞相请求增兵,罩饷由什么地方供给呢。

  请削减多余的士兵,淘汰劣马,杜绝侵占损耗的弊端。”皇帝认可他的奏章。

  三边兵士马匹,供应浩繁。

  军民因远途运输而疲乏,狡猾的人由此而从中牟利。

  年富计算远近,核定征收的科目,出入慎重考核,过去的弊端得以革除,老百姓的困苦得到大大缓解。

  年富遇事,果断勇敢有作为,有权势的人没有人能阻挠,声名震动关中。

  然而他执法过于严格,抱侥幸心理的人大多不高兴,因此屡次遭到诬谄诽谤。

  陕西的文武将吏担心失去年富,都呈递奏章陈述他的功劳,纔得以停发俸禄留任。

  任职满几年,升迁为河南右布政使。

  又有说年富苛刻暴虐的,皇帝命令核查举报的人,将定他的罪。

  得知举报年富的人是少师杨溥后,想法就消除了。

  年富到河南,那年发生饥荒,流离失所的老百姓有二十多万人,公开抢劫。

  巡抚于谦委派年富安抚难民,都安定下来。

  土木失败后,边境道路被阻隔,吏部通知年富转运粮饷,没有超过规定时间的,进升为左布政使。

  景泰二年春,以右副都御史的官职巡抚大同,管理军务。

  当时经受了失败,法制松弛,弊端尤其严重。

  年富一心安抚百姓,上奏免去了秋天的赋税,取消了各州县的税课局,停止让太原的老百姓将军饷转运到人同。

  武清侯石亨、武安侯郑宏、武进伯朱瑛,令家人领取官库的银两布帛,买米充实边疆,大多被侵吞。

  年富首先请求查处。

  下诏宽恕石亨等人,治家人的罪。

  石亨派遣的士卒越过关口抵达大同,年富又弹劾石亨独断。

  石亨因罪而败。

  不久,削减襄垣王府中的太监假夫妻户,又对他代理教授事务的厕子罚以杖刑。

  又弹劾分守中官韦力转、参将石彪及山西参政林厚的罪行。

  这时年富的威名传遍天下,而各豪强之家更加憎恨他,相互收集年富的罪过。

  于谦正掌权,尽力保护支持他。

  皇帝也很瞭解年富,因此纔能施展他的志向。

  林厚极力诋毁年富,皇帝说:“林厚怨恨年富,只是诬陷年富罢了。

  朕正将边疆的事托付给年富.岂能轻易听信别人对他的侮辱。”削去了林厚的官职。

  六年,因母亲去世服丧,起用担任原来的官职。

  七年,年富上奏说:“各边镇守卫监护枪的官员比以前增加了,如阳和、天城,一城有两人,骚扰百姓特别严重,请淘汰减少一些。”事情受到阻止未被施行。

  年富又上奏说:“高皇帝定下的制度,军官犯罪可以赎罪,只有笞刑是这样。

  杖刑就降级授职,只流放去充军,法律非常明白。

  近来犯脏罪的人,轻的就复职,重的只让去立功赎罪。

  刑不足以惩罚,就更没有害怕和顾忌。

  这些都是司法官吏的过错。”下发朝廷商议,流放的囚徒仍然纳贡赎罪,只是在本卫差操,不能率领军队。

  英国公张懋及郑宏各在边境设置田庄,每年役使士卒耕种,年富弹劾他们,将士卒还回部队。

  天顺元年,废除巡抚官,年富也罢官回家。

  不久,石彪以从前的仇恨弹劾年富,年富被逮捕投入钦犯监狱。

  皇帝征询李贤,李贤说年富能革除弊病。

  皇帝说:“这一定是石彪被年富抑制,不能达到他的私人目的。”李贤说:“正如圣上所说,应该早日为他雪冤。”皇帝告谕门达秉公查问。

  果然没有证据,于是令他退休。

  第二年,因朝廷大臣的推荐,起用任南京兵部右侍郎,还未上任,改任到户部,到山东任巡抚。

  在路上听说所属的地区发生蝗灾,快速上奏皇帝。

  改任左副都御史,仍担任巡抚。

  官吏熟悉年富的威名,既盼望他又佩服他,豪强奸人销踪匿迹。

  四年春,户部缺尚书,李贤推荐年富,左右的人巧妙地阻止他。

  皇帝告诉李贤说:“户部非年富不可,人们大多不喜欢年富,这就是年富贤能的地方。”特地召年富来任命他()年富斟酌赢利和亏欠,严格支出收入,亲自计算,官吏不能欺骗他。

  事情关系到利害的,同僚和下属有的不敢承担,年富说:“祇管去做,我担当责任,各位不署名也可以。”从此户部的事办得很好。

  遇到父亲的丧事,夺哀任官像以前一样。

  宪宗即位,年富以陕西频繁用兵,而管理军饷的人不称职,请求罢黜左布政孙毓,任用右布政杨璇、参政娄良、西安知府余子俊。

  吏部尚书壬翱上书指责年富侵犯职权,请求交法司审理。

  年富极力争辩说:“推荐贤人是为了国家,而不是有私心。”因此乞求辞官。

  皇帝安慰并挽留他,为此罢免了孙毓。

  不久,因生毒疮而病死。

  赠予谧号恭定。

  年富廉洁正派刚强正直,始终不渝,与王翱同被称为名臣。

  当初,英宗曾告诉李贤说:“户部像年富这样的人不容易得到。”李贤回答说:“如果今后继任王翱任吏部尚书,非年富不可。”然而年富生性多疑,尤其厌恶请托。

  下属官吏中狡黠的人,故意反着意思去做。

  想做的事,说不行;如果不做的事,则说行。

  年富总是被出卖。

  王弦,字公度,他的祖先是江夏人。

  祖父王俊卿,因事获罪戍守河州,于是落籍于此。

  王兹考中正统四年的进士。

  十一年,授予户科给事中,豪遭有气节,神色严肃敢于直言。

  英宗巡行北方,邸王在午门代理朝见,群臣以误国罪弹劾王振。

  读弹劾文书时群臣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邸王让大臣们出去待命。

  众人都伏在地上哭泣,请求诛灭王振家族。

  锦衣指挥马顺是王振的同党,厉声呵斥进言的人而离去。

  王兹十分愤怒,挥动手臂站起来,抓住置妪的头发大吼道:“你们这群奸党,罪当杀头,现在还敢这样!”一边骂…边咬他的脸,众人一起揍他,马上被打死了,朝见的队伍大乱。

  邸王感到害怕,急忙起身入宫,王弦率领群臣跟在邸王后面。

  邸王令宦官金英询问他们想说什么,王兹说:“宦官毛贵、王长随也是王振的同党,请按法律处置他们。”邸王命令叫出他们两人。

  众人又打死了他们,鲜血染红了朝廷的台阶n当时,王兹的声名震动天下,邸王也因此事很看重王弦。

  并召来各位言官,安慰告谕很恳切。

  邸王登上帝位后,也先侵犯京师,命令王兹与王通、杨善守卫京城,提升为右愈都御史,统领毛福寿、高礼的军队。

  寇贼败退,诏令与都指挥夏忠等人镇守屠庸关。

  王弦到任后,精简士兵和马匹,修缮险要的关塞,弹劾不称职的将帅,营垒焕然一新。

  量泰元年四月,浙江镇守中官李德进言说:“马顺等人有罪,应当请求下令处死,群臣竟敢擅自杀死。

  不是有宦官保护,很危险啊。

  这些都是冒犯皇上的贼臣,不应该任用。”奏章下发朝廷议论。

  于谦等人上奏说:“太上皇蒙尘,灾祸由王振贼引起,马顺等人实际是王振的心腹。

  陛下监督国事,群臣一起请求处死,而马顺还敢呵叱。

  因此,在朝廷的文武官员及禁军士兵忠心愤慨暴发,无暇顾忌,打死三人。

  这正是《春秋》中诛杀乱贼的大义。

  假如使皇上流离,奸党仍在,国家的安危大概就不可知了。

  臣等认为不足以追问。”皇帝说:“诛杀乱臣,是以此来安定众人的志向。

  朝廷大臣的忠诚义气,朕已经知道,卿等不要介意李德的话。”八月,王兹因疾病回朝。

  不久命令同都督愈事徐恭管理漕运,治理通州至徐州的运河。

  第二年,尚宝司检查马顺的牙牌找不到,马顺的儿子请求责罚王兹,皇帝答应了。

  众言官说:“马顺朋党奸猾罪孽深重,朝廷大臣一起除掉他,无暇追问牙牌。

  并且这不是王兹一人的事,若责怪于王蛇,忠臣就会恐惧了。”于是搁置了先前的旨令。

  这年冬天,耿九畴被召回,命令王兹兼巡抚淮、扬、庐三府和徐、和二州,又命令兼管两淮的盐税。

  四年正月,因灾害接连出现,正是春天却很寒冷,王兹进言说:“请下令责成众臣彻底自我整治反省,减少刑罚减轻征税,取消无益的工程,严禁无功的赏赐,散发财物以收取民心,爱护百姓以培植立国的根本。

  陛下应更亲近儒臣,讲大道论德行,提升君子,贬退小人,以挽回天意。”并且自承罪过请求辞职。

  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于是下令整治反省,征求直率的进言。

  此前,凤阳、淮安、徐州发大水,路上饿死的人接连不断,王兹上疏报告,还未等到答复,就开仓救济灾民。

  这时山东、河南来求饭吃的饥民一齐涌来,仓库不能供给。

  只有徐州广运会有多余的积蓄,王站想把这些粮食全部发放,主管的中官不允许。

  王弦前去告诉他说:“老百姓将在旦夕之间成为盗贼。

  假如不听从我的话,如果有变乱,应当首先斩你,然后我自己请求死罪。”中官畏惧王兹的威名,不得已而听从了他。

  王兹于是自我弹劾擅自行事的罪遇,并进言说“广运仓所储藏的粮食仅能维持三个月,请命令判处死罪以下的罪犯,可以在受灾地区交纳粮食为自己赎罪”。

  皇帝又命令侍郎邹干携带资金飞驰赶往,听任他自行处理。

  王兹于是亲自巡行散发救济,粮食不够,就命令沿淮河上下的商船,根据船的大小出米,保全救活一百八十五万多人。

  鼓励富户出米二十五万多石,供给饥民五十五莴七干家。

  送给牛种七万四千多头,恢复产业的五千五百家,外地流入受到安置的一万零六百多家。

  生病的人给药,死了的人备办棺材,卖出去的子女赎回来还给他们,回家的人发给路费。

  人们忘记了饥饿,颂扬声大起。

  当初皇帝听说淮安、凤阳闸饥荒,非常忧虑。

  等到得到王兹发放广逗仓后自我弹劾的奏疏,高兴地说:“都御史真贤能啊,救活了我的百姓。”尚书金濂、大学士陈循等人都称赞王兹的功绩。

  这年十月,随即进升为左副都御史。

  当时济宁也发生饥荒,皇帝派遣尚书沈翼带库银三万两前去救济。

  沈翼只发放了五千两,余下的归还给京库。

  王弦弹劾沈翼奉命出使而没有成效,请求仍然换成米以备救荒,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第二年二月,王弦进言说:“近年饥荒频繁出现,老百姓非常困苦。

  近来冬春之交,雪深数尺,淮河到大海水面冻结了四十多里,人畜冻死的有一万多,弱者卖妻子儿女,强者大肆抢劫,谋求衣食的途径断绝,路上到处是流离失所的人。

  陛下端坐在宫廷,大臣安处在官府,没有机会看到这些。

  假使目击他们的惨状,没有不为之流泪的。

  陛下继承皇位以来,不是不敬天爱民,而上天变故百姓贫穷特别厉害的原因,臣私下认为恐怕是圣德虽然修明但还没有达到极点,伦理虽然端正但还不笃厚,贤人虽被任用但还没有收到效果,奸人虽被摒弃但还没有完全铲除同党,仁爱施行了但实惠不普遍,财用节省了但上供没有减少,刑罚宽松了但冤狱没有伸张,工程停止了但工匠的劳作没有停息,法律颁布了但实行时有的有更改,赋税免除了但有司有的仍然控制。

  有一顼在这儿,都足以干扰和谐招来变故。

  希望陛下能修养道德,更新统治。

  尊重天命,效法祖宗,端正伦理,坚定道义,戒除逸乐,杜绝异端,这样修治道德就有诚意了。

  提拔忠良之臣,远离奸邪小人,公开赏罚,放宽赋役,节省财用,戒除聚敛,推却贡奉,取消劳役,这样谋求治理就有实效了。

  像这样而灾害变异不停,还从没有过。”皇帝褒奖采纳了他的建议,下令朝廷内外大臣都加以修行反省。

  六年,霍山的百姓赵玉山自称是宋人后裔,用妖术迷惑众人作乱,王兹将他捕获。

  先后弹劾贪官污吏,革除损害老百姓的粮长,老百姓都称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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