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中的父亲
春风中的父亲
洋溢着阳光的芬芳
他为山村撒下第一粒包谷种子后
玉米就油绿起来壮硕起来
山村就浸泡在一种蓬勃生机的萌动里
夏日里的父亲
被禾苗的拔节声陶醉
眼睛玉米的红缨诱惑
心灵被膨胀的包谷穗牵引
在地头沉沉地酣睡
秋风中的父亲
掂量着金黄的玉米谷粒
一根根黄豆的成熟的果实
在太阳下爆裂
爆裂了多少幸福的心愿
冬天随着朔风来了
父亲在房顶上翻晒着成垛成垛的玉米
山村宛如一幅幽静的油画
被白雪的洁净和冰凌的空灵涂抹上一层神秘的底色
父亲又在回暖的日子微笑着开始沤制农家肥
又见香椿花开
在某个清晨
我走过花园的角落
一种浓郁的甜涩的馨香
迷漫在空气中
时令已经是白露了
抬头看见香椿树上汹涌着挤挤挨挨的黄花束
突然想起四十年前的这个熟悉的场景
那时候奶奶用栓着铁钩的木棒
站在青石院台上把盛开的香椿花束扭下来
因为我已经闹了好久要美丽的香椿花
奶奶佝偻的腰身
在阳光的招摇下
就像盘里的醉虾
深深地印在青石院台上
也印在了我幼小的心海
那些稚拙的年份
我用木棍挑着奶奶从树上扭下来的香椿花
在村子里的弄堂里担着叫卖
学着小贩在村子里穿梭
逗得大人们捂嘴发笑
引得小屁孩发馋
逼着大人也扭椿树花
于是在那个季节
村子里就随处可见儿童挑着椿树花的情景
随处可以看见黄色的花束在弄堂里流动的画面
随处可以闻到甜涩的花香在屋宇和路上扩散的味道
然而时光一晃荡
就像井水从井里才汲上来的工夫
猛然看到椿树花开
不觉四十年
就像流水一样逝去了
那些可爱的人物已经远去
那些可笑的旧事已经不再上演
低头看看膝下的儿子已经十二岁
竟然已经对盛开的椿树花熟视无睹
不免心内添了伤感
又怀想起往日的物事和感动来
活在母亲手里的日子
母亲魔幻的手里
栽种着我们鲜活的日子
麻线在母亲的手中
开成奔放的花朵
扎根在温暖的千层底
母亲神秘的手里
养育着我们幸福的日子
玉米粗面在母亲的手里
经过激越的跳舞后
深深地在我们的胃里安家
母亲纤细的手里
培植着多情的花朵
从布衣的土壤上
穿插绕匝
长出妖娆的蓓蕾
忽然有一天发现儿子已经长大
也许只是瞬间的感受
儿子已经开始长大
开始拒绝让我接送上学
独自乘坐公交车往返
爱穿有个性的衣服
逛市场时自己看中的商品才让我买单
在家里干力所能及的家务
常常出人意料地轻松搞定
儿子的个头
猛然间窜高了
儿子吃饭再也不用我督促了
儿子的作业也能独立完成了
儿子的篮球打得还蛮不错
我的邻居告诉我他们经常星期天在小区运动场比赛
哦，儿子长大了
他把家里的布艺宠物
偷偷放进衣橱
换成了姚明和科比的贴画
和父母一起沐浴春光
新年的午夜
我带着孩子
和父母一起在乡下的宅院
等待新年钟声的敲响
晚会散了
鞭炮响了
孩子的鼾声起了
新年像婴儿一样呱呱坠地
我和父母在点燃香火后
坐在溶溶春色里
谈去年地里的收成
聊一年的艰辛
讲许多的感动
忆昔日的伤怀
在渐渐温暖起来的深夜
我看到父亲额头上的皱纹
涌动着热情的河流
母亲霜染的鬓角
生长着郁郁葱葱的希望
在春天的门槛
我们一家人沐浴温润的春光
在春夜里舒展花开的情绪
春色中的父亲
春风回到故乡的时候
父亲总是抽着旱烟
到田埂上走走
蹲下身看看土地的墒情
然后掐指算算播种的时日
之后拌好了玉米种子
泡好豆荚种子
收拾好犁耧耙盖
在一场春雨之后
与母亲沿着田地播下丰收的希望
春色中的父亲
在种子进入温润的土地后
猫在窑洞里和乡亲们喝珍藏的老酒
老酒喝干后的时候
玉米豆荚挺拔出嫩绿的芽苞
父亲爱恋地抚摸着翠绿的禾苗
欣喜地看看碧绿起来的山川
情不自禁吼几声山歌
春色中的父亲
是一年中最豪迈的季节
面容中透着农家人的自信
瞳孔中蕴含着深奥的生机
步伐中显示着少有的充实
每每这个时候
他显得越发年轻
满头的白发
不再像往日那样憔悴
是那样富有坚韧的生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