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对课本里收录的宋代杨万里《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一诗的这两句,不少同学觉得这样的说法犯有常识性的逻辑错误:农历“六月”本属夏季末月,怎会与“四时”不同?
当然,也有人认为这只是诗人运用的手法之一,是为了突出六月荷花的“白里透红,与众不同”,不必拘泥较真。比如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的《宋诗鉴赏辞典》曾对此加以解释说:“‘四时’,即春夏秋冬四季。诗人原意是想说,满湖莲叶荷花的景色为六月所独具。但六月属夏,‘六月中’的风光只能与春秋冬三时有异,岂能与四时不同?不过这正如‘四季如春’的成语一样,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说法,不可拘泥于字面。‘四时’,在这里只是泛指其他季节。”
不过,我认为要真正理解这个问题,还得借助古代的历法知识。
大家知道,我国古代的历法与阴阳五行说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比如古人认为春、夏、秋、冬四时由金、木、水、火、土五行分主,所以“四时”亦称“五辰”。举个例子,清代江声注疏《尚书・皋陶谟》中“抚于五辰,庶绩其凝”一句说:“以五行分主四时,则为五行之时,故谓四时为五辰也。”(《<尚书>集注音疏》二)
“五行分主四时”又是怎样的具体情况呢?我们可以从《礼记・月令》卷十六孔颖达对“季夏之月中央土”一句的注疏中得到比较明确的解答:“五行分配四时,布于三百六十日间,以木配春,以火配夏,以金配秋,以水配冬,以土则每时辄寄王十八日也。虽每分寄而位本末,宜处于季夏之末、金火之间,故在此陈之也”;“(土)虽处于夏末而实为四行之主,不可没其生用之功”。
“季夏”正是农历六月的别称。(把一年中的四时(季)所各自拥有的三个月分别用孟、仲、季三个字和时(季)名相配后称代,这在古代甚为常见)在阴阳家们看来,“六月”正处于阴阳、刚柔交替阶段,又正是“四行之主”的“土”所陈之处,万物茂盛,故地位甚为突出。所以,古代一些历法中有将一年分为五时(即春、夏、季夏、秋、冬五季)的做法,“季夏”独立地成为一个季节。例如《后汉书・东平宪王苍传》中有这样的记载:“乃阅阴太后旧时器服,怆然动容,乃命留五时衣各一袭。”唐代李贤为此加注曰:“五时衣,谓春青、夏朱、季夏黄、秋白、冬黑也。”关于“五时”,中国社科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刘宗迪认为:“其实也只有四时,即春、夏、秋、冬四时,只在为了与五方‘门当户对’,故在四时之外画蛇添足地生造了一个‘季夏’,用来和‘中央’匹配。”(见《五行说探源》,载《哲学研究》2004年第4期)
如此看来,杨万里的诗并没犯错,而是运用了用典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