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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策·韩策二

作者:刘向 来源:查字典诗词网

楚围雍氏五月

原文:楚围雍氏五月。韩令使者求救于秦,冠盖相望也,秦师不下殽。韩又令尚靳使秦,谓秦王曰:“韩之于秦也,居为隐蔽,出为雁行。今韩已病矣,秦师不下殽。臣闻之,唇揭者其齿寒,愿大王之熟计之。”宣太后曰:“使者来者众矣,独尚子之言是。”召尚子入。宣太后谓尚子曰:“妾事先王也,先王以其髀加妾之身,妾困不疲也;尽置其身妾之上,而妾弗重也,何也?以其少有利焉。今佐韩,兵不众,粮不多,则不足以救韩。夫救韩之危,日费千金,独不可使妾少有利焉。”

尚靳归书报韩王,韩王遣张翠。张翠称病,日行一县。张翠至,甘茂曰:“韩急矣,先生病而来。”张翠曰:“韩未急也,且急矣。”甘茂曰:“秦重国知王也,韩之急缓莫不知。今先生言不急,可乎?”张翠曰:“韩急则折而入与楚矣,臣安敢来?”甘茂曰:“先生毋复言也。”

甘茂人言秦王曰:“公仲柄得秦师,故敢捍楚。今雍氏围,而秦师不下殽,是无韩也。公仲且抑首而不朝,公叔且以国南合于楚。楚、韩为一,魏氏不敢不听,是楚以—国谋秦也。如此,则伐秦之形成矣。不识坐而待伐,孰与伐人之利?”秦王曰:“善。”果下师于殽以救韩。

译文:楚国包围了雍氏,已经五个月。韩国派使者去秦国求救。使者的车辆络绎不绝,秦军没有东出殽塞援韩。韩国又派尚靳出使秦国,对秦王说:“韩国对秦国来说,平时是秦国的屏障,战时出兵就充当先锋。现在韩国有了灾难,秦军不出殽塞援助。我听说,唇亡则齿寒,希望大王深思熟虑。”宣太后说:“韩国的使者来了不少,只有尚靳的话说得对。”于是召见尚靳。宣太后对尚靳说:“我服侍先王,先王把大腿压在我身上,我受不了;但把身子全压在我身上,我不以为重,为什么呢?因为感到舒服、愉快,对我稍有好处。现在援救韩国,如果兵力不足,粮食不多,就不足以救韩。解救韩国被围困之危,每天要耗费千金,难道就不能稍微给我一点好处吗?”

尚靳回来上书韩王,韩王派大臣张翠去秦。张翠称有病,每天缓行一百里,他到了秦国,甘茂说:“韩国形势紧急吗?先生竟抱病而来。”张翠说:“韩国不紧急,紧急什么?”甘茂说:“秦国国大君贤,对韩国紧急不紧急,了如指掌。现在先生说不紧急,行吗?”张翠说:“韩国如果紧急的话,就会转而投靠楚国,我还敢来吗?”甘茂说:“先生不要再说了。”

甘茂入朝报告秦王,说:“公仲在韩国掌权,得到秦国军事援助,就可以对抗楚国。现在雍氏被楚国困围,而秦军不出殽塞去支援,这样就会失掉韩国。况且公仲低头忧闷而不上朝,公叔势必会向南与楚国联合,若楚、韩合而为一,魏国不敢不听从,这样楚国就可用楚、韩、魏三国的力量去谋取秦国。这样,攻打秦国的阵势就形成了。我不知是坐等被人进攻有利呢,还是进攻别人有利?”秦王说:“好。”果真派兵东出殽塞,前往援救韩国。


楚围雍氏朝令冷向借救于秦

原文:楚围雍氏,韩令冷向借救于秦,秦为发使公孙昧入韩。公仲曰:“子以秦为将救韩乎?其不乎?”对曰:“秦王之言曰,请道于南郑、兰田以入攻楚,出兵于三川以待公,殆不合军于南郑矣。”公仲曰:“奈何?”对曰:“秦王必祖张仪之故谋。楚威王攻梁,张仪谓秦王曰:‘与楚攻梁,魏折而入于楚。韩固其与国也,是秦孤也。故不如出兵以劲魏。’于是攻皮氏。魏氏劲,威王怒,楚与魏大战,秦取西河之外以归。今也其将扬言救韩,而阴善楚,公恃秦而劲,必经与楚战。楚阴得秦之不用也,必易于公相支也。公战胜楚,遂与公乘楚,易三川而归。公战不胜楚,塞三川而守之,公不能救也。臣甚恶其事。司马康三反之郢矣,甘茂与昭献遇于境,其言曰收玺,其实犹有约也。”公仲恐曰:“然则奈何?”对曰:“公必先韩而后秦,先身而后张仪。以公不如亟以国合于齐、楚,秦必委国于公以解伐。是公之所以外者仪而已,其实犹之不失秦也。”

译文:楚国包围了雍氏,韩国派冷向去秦国请求救兵,秦国没有出兵救韩,派了公孙昧去韩国。韩相国公仲问:“您以为秦国将出兵救韩呢?还是不出兵救韩呢?”公孙昧回答说:“秦王说了:一路军由南郑攻楚,一路军由蓝田经商洛攻楚,又一路军出兵至三川等您,他们必然不会在韩都新郑与楚国交战。”公仲说:“该怎么办呢?”回答说:“秦王一定会效法张仪以前的计谋,当时楚威王进攻魏国,张仪对秦王说:‘与楚国一道去进攻魏国,魏国会转而又与楚国联合,韩国本来就是魏国的盟国,这样就孤立了。所以不如出兵去增强魏国。’在这时,楚国正攻打皮氏,魏国因秦国出兵而力量增强,楚威王大怒,楚与魏大战,秦军便占领了魏国的西河之外返回。现在,秦将公开宣称援救韩国,但暗地与楚国友好,您依靠秦国的态度强硬,就一定会对与楚国作战掉以轻心。楚国暗中明白秦国不为韩国所用,一定会轻易地和您交战,您战胜了楚国,秦国就会乘势占领楚国的土地,再用这块土地交换韩国三川而返;您如果不能战胜楚国,秦国已占领了三川,在三川险要之地据守,您也无法去救。我为此事很担忧。秦臣司马康三次往返于楚都鄢郢,甘茂和昭献在秦、楚边境会晤,扬言要制止楚国进攻韩国,其实双方仍在密约攻韩。”公仲听后害怕了,说:“那该怎么办呢?”公孙昧回答说:“您必须首先考虑韩国积极设法自救,不要一味地寄希望于秦国的援助,首先考虑加强本身,不要落入张仪的骗局,所以,您不如立刻让韩国与齐国,楚国联合,秦国孤立后,就一定与韩国妥协,而放弃攻韩的打算。这样,您所疏远的只是张仪而已,其实同样没有失去秦国的支援。”


公仲为韩魏易地

原文:公仲为韩、魏易地,公叔争之而不听,且亡。史惕谓公叔曰:“公亡,则易必可成矣。公无辞以后反,且示天下轻公,公不若顺之。夫韩地易于上,则害于赵;魏地易于下,则害于楚。公不如告楚、赵,楚、赵恶之。赵闻之,起兵临羊肠,楚闻之,发兵临方城,而易必败矣。”

译文:韩相国公仲为韩、魏两国交换土地,公叔劝阻公仲,公仲不听,公叔便想要离开韩国。史惕对公叔说:“您要是出走,韩、魏两国交换土地就一定成功。那时您没有借口再又返回,而且表明您被诸侯轻视,因此您不如顺水推舟。如果韩国换得了魏国的上党,就会损害赵国;如果魏国换得了韩国的南阳、郑地、三川,就会损害楚国。您不如把这事告诉楚国和赵国。楚国和赵国将会担忧。赵国听说后,会出兵逼羊肠;楚国听说后,会出兵开到方城。这样,韩、魏换地之事就会失败了。”


锜宣之教韩王取秦

原文:錡宣之教韩王取秦,曰:“为公叔具车百乘,言之楚,易三川。因令公仲谓秦王曰:‘三川之言曰,秦王必取我。韩王之心,不可解矣。王何不试以襄子为质于韩,令韩王知王之不取三川也。’因以出襄子而德太子。”

译文:锜宣告诉韩王要与秦国联合,说:“为公叔备好车辆百乘,告诉他到楚国去,用三川交换楚地。而且要公仲对秦王说:‘三川的人这么说,秦王一定会取得三川,韩王对此是不会放心的。大王为什么不派襄子到韩国去做人质,让韩王知道大王不会夺取三川。”秦王于是派襄子到韩国去,因襄子和太子关系不好,襄子出国,便对太子有好处。”


襄陵之役

原文:襄陵之役,毕长谓公叔曰:“请毋用兵,而楚、魏皆德公之国矣。夫楚欲置公子高,必以兵临魏。公何不令人说昭子曰:‘战未必胜,请为子起兵以之魏。’子有辞以毋战,于是以太子扁、昭扬、梁王皆德公矣。”

译文:在楚、魏襄陵战役中,毕长对韩相国公叔说:“请不要动用军队,这样,楚国和魏国都会感激您的国家。楚国想拥立在楚国公子高为魏太子,所以定想用武装送公子高返回魏国。您为何不让人说服楚柱国昭阳:‘这次出战未必能胜,我愿为您派兵到魏国去。’您又托辞不战。这样,太子扁、昭阳,魏王都会感激您。”


公叔使冯君于秦

原文:公叔使冯君于秦,恐留,教阳向说秦王曰:“留冯君以善韩臣,非上知也。主君不如善冯君,而资之以秦。冯君广王而不听公叔,以与太子争,则王泽布,而害于韩矣。”

译文:韩相国公叔派冯君去秦国,担心被扣留,他告诉阳向说服秦王说:“扣留冯君来帮助韩辰,这不是上策。大王不如善待冯君,以秦国去支持冯君。冯君便会亲附大王,而不听从公叔的,以此帮助太子几瑟争夺国权。根据上述情况,对韩国的态度哪种有利,希望大王选择确定。”


谓公叔

原文:谓公叔曰:“公欲得武遂于秦,而不患楚之能扬河外也。公不如令人恐楚王,而令人为公求武遂于秦。谓楚王曰:“发重使为韩求武遂与秦。秦王听,是令得行于万乘之主也。韩得武遂以恨秦,毋秦患而得楚。韩,楚之县而已。秦不听,是秦、韩之怨深,而交事楚也。”

译文:有一个人对公叔说:“您如果想从秦国要回武遂,就不应怕楚军骚扰河外之地。您不如派人去恐吓楚王,让他派人替您到秦国讨回武遂。”于是公叔派人对楚王说:“请您派出足够分量的使者去秦国为韩国索要武遂,如果秦王接手这项要求,这就说明贵国的命令在万乘之国能够行得通。韩国要回武遂就可以限制秦国,没有秦国的祸患,并且也会感激楚国。这样韩国就如同楚国的一个郡县了。如果秦国不答应,就会使秦、韩两国的仇怨结的更深,使它们争着来结交楚国。”


谓公叔曰乘舟

原文:谓公叔曰:“乘舟,舟漏而弗塞,则舟沉矣。塞漏舟,而轻阳侯之波,则舟覆矣。今公自以辩于薛公而轻秦,是塞漏舟而轻阳侯之波也,愿公之察也!”

译文:有人对公叔说:“坐船,船漏了却不知道堵塞,那么船就会沉掉。如果只堵塞漏船而轻视阳侯灵魂化作的大波,那么船也会倾覆。现在您自认为能力超过薛公就不把秦国放在眼里,这只是堵塞漏船而轻视了阳侯之波,希望您能详察。”


齐令周最使郑

原文:齐令周最使郑,立韩扰而废公叔。周最患之,曰:“公叔之与周君交也,令我使郑,立韩扰而废公叔。语曰:‘怒于室者色于市。’今公叔怨齐,无奈何也,必周君而深怨我矣。”史舍曰:“公行矣,请令公叔必重公。”

周最行至郑,公叔大怒。史舍入见曰:“周最故不欲来使,臣窃强之。周最不欲来,以为公也;臣之强之也,亦以为公也。”公叔曰:“请闻其说。”对曰:“齐大夫诸子有犬,犬猛不可叱,叱之必噬人。客有请叱之者,疾视而徐叱之,犬不动;复叱之,犬遂无噬人之心。今周最固得事足下,而以不得已之故来使,彼将礼陈其辞而缓其言,郑王必以齐王为不急,必不许也。今周最不来,他人必来。来使者无交于公,而欲德于韩扰,其使之必疾,言之必急,则郑王必许之矣。”公叔曰:“善。”遂重周最。王果不许韩扰。

译文:齐国派周最出使韩国,要任命韩扰为相国,罢免公叔,周最为此而担忧,说:“公叔和周君交谊很好,派我出使韩国,要任命韩扰为相国,罢免公叔。俗话说:‘人在家里生气,一定会在大庭广众之中表露出来。’如果公叔怨恨齐国,可就没有办法了,他一定会与周君关系恶化,而且会深深地怨恨我。”史舍说:“您出发吧,我让公叔一定看重您。”

周最到了韩国,公叔大怒。史舍入见公叔,说:“周最坚决不想出使,是我强迫他来的。周最不愿意是为了您,我强迫他来,也是为了您。”公叔说:“愿听听您的道理。”史舍回答说:“齐国大夫庶子养了条狗,狗凶猛不能呵叱它,呵叱它就要咬人,有客人要求呵斥狗,注目熟视而又轻轻呵斥它,狗没有动;又呵斥它,狗竟然没有咬人的意思。周最以前有幸能够侍奉足下,是因为不得已而出使贵国,他将有礼貌地慢慢地陈述他的意思,韩王定会认为齐王并不急迫,一定不会同意。如果周最不来,其他人也必会来。来的这位使者与您没有旧交,而想先讨好韩扰,那他办事时一定很快,说话也一定很急,韩王就一定会同意。”公叔说:“好。”公叔就很重视周最。韩王果然没有同意任命韩扰为相国。


韩公叔与几瑟争国

原文:韩公叔与几瑟争国。郑强为楚王使于韩,矫以新城、阳人合世子,以与公叔争国。楚怒,将罪之。郑强曰:“臣之矫与之,以为国也。臣曰:世子得新城、阳人,以与公叔争国,而得全,魏必急韩氏;韩氏急,必命县于楚,又何新城、阳人敢索?若战而不胜,走而不死,今且以至,又安敢言地?”楚王曰:“善。”乃弗罪。

译文:韩公叔与几瑟争立为太子。郑强为楚王出使韩国,假托楚王命令,以新城、阳人两地给几瑟,来和公叔争太子之位。楚王很生气,要惩处郑强。郑强说:“我假托王命给几瑟两地,是为了楚国。我以为,几瑟得到新城、阳人两地,用来与公叔争夺太子之位,如果他得到了,齐、魏两国一定会胁迫韩国,而韩国必然要把命运完全交托给楚国,又哪敢要求什么新城、阳人呢?假如韩国战而不胜,几瑟幸而没死,他就会来到楚国,又怎么敢提起新城、阳人两地的事呢?”楚王说:“好。”就没有惩处郑强。


韩公叔与几瑟争国中庶子强谓太子

原文:韩公叔与几瑟争国,中庶子谓太子曰:“不若及齐师未入,急击公叔。”太子曰:“不可。战之于国中必分。”对曰:“事不成,身必危,尚何足以图国之全为?”太子甫听,齐师果耕畜,太子出走。

译文:韩公叔与几瑟争立为太子。家臣强对几瑟说:“您不如乘帮助公叔的齐军还没有开进韩国,就加紧袭击公叔。”几瑟说:“不行。在国内打起来,国家必然分裂。”强答道:“大事不成,自身必不能保,哪里还有可能考虑国家的安全呢!”几瑟不听,齐军果然开进了韩国,几瑟只得出逃。


齐明谓公叔

原文:齐明谓公叔曰:“齐逐几瑟,楚善之。今楚欲善齐甚,公何不令齐王谓楚王:‘王为我逐几瑟以穷之。’楚听,是齐、楚合,而几瑟走也;楚王不听,是有阴于韩也。”

译文:齐明对韩相国公叔说:“齐国出兵把几瑟赶出韩国,几瑟逃到了楚国,楚国优待他。现在楚国很想和齐国搞好关系,您为何不让齐王对楚王说:‘大王为我赶走几瑟,使他走投无路。’楚王如果听从,那末齐、楚两国联合,几瑟只好逃亡;楚王如果不听,那就说明楚国暗中与韩国保持着友好关系。”


公叔将杀几瑟

原文:公叔将杀几瑟也。谓公叔曰:“太子之重公也,畏几瑟也。今几瑟死,太子无患,必轻公。韩大夫见王老,冀太子之用事也,固欲事之。太子外无几瑟之患,而内收诸大夫以自辅也,公必轻矣。不如无杀几瑟,以恐太子,太子必终身重公矣。”

译文:韩相国公叔要杀害几瑟。有人对公叔说:“公子咎之所以尊重您,是因为害怕几瑟。如果几瑟死了,公子咎没有后患,一定会轻视您。韩国大夫见韩王年老,希望公子咎执政,他们本来都想拥立公子咎。公子咎在外没有几瑟的后患,在内接受诸大夫来辅佐自己,您一定会被看轻。倒不如不杀几瑟,使公子咎有敌手,他那时感到威胁在牵制他,这样,公子咎就会终生重视您的作用。


公叔且杀几瑟

原文:公叔且杀几瑟也,宋赫为谓公叔曰:“几瑟之能为乱也,内得父兄,而外得秦、楚也。今公杀之,太子无患,必轻公。韩大夫知王之老而太子定,必阴事之。秦、楚若无韩,必阴事伯婴。伯婴亦几瑟也。公不如勿杀。伯婴恐,必保于公。韩大夫不能必其不入也,必不敢辅伯婴以为乱。秦、楚挟几瑟以塞伯婴,伯婴外无秦、楚之权,内无父兄之众,必不能为乱矣。此便于公。”

译文:韩相国公叔要杀害几瑟。宋赫为几瑟对公叔说:“几瑟之所以能兴起骚乱,是由于在国内得到父兄的支持,在国外得到秦、楚的援助。如果您杀了他,公子咎没有后患,一定会看轻您。韩国大夫知道韩王已老,如果确定了太子,他们一定会暗暗讨好太子。

秦国和楚国如果没有韩国支持,一定会暗中支持伯婴。伯婴也就成了以前的几瑟,能兴起骚乱。您不如不杀几瑟,伯婴害怕了,一定会得到您的保护。韩国大夫不能保证几瑟一定不返国,必不敢帮助伯婴在国内兴起骚乱。秦国和楚国就帮助几瑟来遏制伯婴,伯婴外无秦国和楚国的帮助,内无父兄的协力,一定不能兴起骚乱,这对您有利。


谓新城君

原文:谓新城君曰:“公叔、伯婴恐秦、楚之内几瑟也,公何不为韩求质子于楚?楚王听而入质子于韩,则公叔伯婴必知秦楚之不以几瑟为事也,必以韩合于秦、楚实矣。秦、楚挟韩以窘魏,魏氏不敢东,是齐孤也。公又令秦求质子于楚,楚不听,则怨结于韩。韩挟齐、魏以眄楚,楚王必重公矣。公挟秦、楚之重,以积德于韩,则公叔、伯婴必以国事公矣。”

译文:有人对新城君芈戍说:“公叔、伯婴担心泰国和楚国会接待几瑟,您为何不替韩国要求楚王派人质呢?楚王如果同意把人质派到韩国,那末公叔伯婴一定可以了解到秦、楚两国并不重视几瑟,他一定会使韩国与秦、楚联合。秦、楚两国帮助韩国胁迫魏国,魏国不敢与齐国联合,这样,齐国就孤立了。您可要秦国为韩国向楚国要求人质,楚为如果不同意,那末楚国就与韩国结怨。韩国依仗齐国和魏国而轻视楚国,楚王必会看重您。您依仗自己在秦、楚两国的重要地位,积恩德于韩国,一旦公叔伯婴被立为太子,他一定会以韩国来侍奉您。”


胡衍之出几瑟于楚

原文:胡衍之出几瑟于楚也,教公仲谓魏王曰:“太子在楚,韩不敢离楚也。公何不试奉公子咎,而为之请太子。因令人谓楚王曰:‘韩立公子咎而弃几瑟,是王抱虚质也。王不如亟归几瑟。几瑟入,必以韩权报仇于魏,而德王矣。’”

译文:胡衍让几瑟自楚国回归韩国时,告诉韩相国公仲说:“您对魏王说:‘太子几瑟在楚国,韩国不敢背离楚国,您为何不暂且侍奉公子咎,而要求公子咎为太子。’接着派人对楚王说:‘韩国要立公子咎为太子,废掉几瑟,这样,大王只是拥有一个没有实际用处的人质。大王不如马上送回几瑟,几瑟回了韩国,掌权后,一定会拿在韩国的权力报复魏国,而感激大王。’”


几瑟亡之楚

原文:几瑟亡之楚,楚将收秦而复之。谓芈戎曰:“废公叔而相几瑟者楚也。今几瑟亡之楚,楚又收秦而复之,几瑟入郑之日,韩、楚之县邑。公不如令秦王贺伯婴之立也。韩绝于楚,其事秦必疾,秦挟韩亲魏,齐、楚后至者先亡。此王业也。”

译文:几瑟逃亡到楚国,楚国准备联络秦国,把太子几瑟送回韩国。有人对新城君芈戎出谋说:“废掉公叔伯婴而又帮助几瑟的,是楚国。现在几瑟逃亡到楚国,楚国又联络秦国把他送回韩国,由于几瑟反韩,必倒向楚国,他回到韩国的那一天,韩国就会成为楚国的一个小邑了。您不如要秦王去祝贺公叔伯婴立为太子。当韩国一旦与楚国绝交,一定会极力与秦国友好,秦国控制了韩国,又与魏国友好,楚国最后臣服秦国,将最先灭亡,这可以建成王业。”


冷向谓韩咎

原文:冷向谓韩咎曰:“几瑟亡在楚,楚王欲复之甚,令楚兵十余万在方城之外。臣请令楚筑万家之都于雍氏之旁,韩必起兵以禁之,公必将矣。公因以楚、韩之兵奉几瑟而内之郑,几瑟得入而德公,必以韩、楚奉公矣。”

译文:秦臣冷向对韩咎说:“韩太子几瑟逃亡到楚国,楚王很想把几瑟送回韩国,派了十万楚军驻扎在方城之外。我请求让楚国在雍氏之旁筑万户的都城以屯兵,韩国一定会派兵来防御,您也一定会成为将军了。您就率领楚、韩联军尊奉几瑟,把他接回韩国。几瑟能回韩国,就会感激您,一定会让韩国和楚国都来尊重您。”


楚令景鲤入韩

原文:楚令景鲤入韩,韩且内伯婴于秦,景鲤患之。冷向谓伯婴曰:“太子入秦,秦必留太子而合楚,以复几瑟也,是太子反弃之。”

译文:楚王派他的宠臣景鲤到韩国,韩国准备把太子公叔伯婴送到秦国去,景鲤为此而担忧。冷向对公叔伯婴说:“太子到了秦国,秦国一定会扣留您,而与楚国联合,恢复几瑟为太子,这样,您反而丢掉了太子的地位。”


韩咎立为君

原文:韩咎立为君而未定也,其弟在周,周欲以车百乘重而送之,恐韩咎入韩之不立也。綦母恢曰:“不如以百金从之,韩咎立,因也以为戒;不立,则曰来效贼也。”

译文:韩咎将立为太子,尚未最后确定。韩咎的弟弟在周国,周国准备用百里隆重地送他弟弟返回韩国,但担心回到韩国后,韩咎不能立为太子,綦毋恢说:“不如用百辆兵车跟随其后。韩咎若立为太子,就说是‘为了戒备’,如果不立为太子,让其他人立为太子,就说‘是押送罪犯的。’”


史疾为韩使楚

原文:史疾为韩使楚,楚王问曰:“客何方所循?”曰:“治列子圉寇之言。”曰:“何贵?”曰:“贵正。”王曰:“正亦可为国乎?”曰:“可。”王曰:“楚国多盗,正可以圉盗乎?”曰:“可。”曰:“以正圉盗,奈何?”顷间有鹊止于屋上者,曰:“请问楚人谓此鸟何?”王曰:“谓之鹊。”曰:“谓之乌,可乎?”曰:“不可。”曰:“今王之国有柱国、令尹、司马、典令,其任官置吏,必曰廉洁胜任。今盗贼公行,而弗能禁也,此乌不为乌,鹊不为鹊也。”

译文:史疾为韩国出使楚国,楚王问他:“请问阁下是研究什么学问的?”史疾说:“我研究列子御寇的学说。”楚王问:“主张什么?”史疾说:“主张正名。”楚王说:‘正名’可以治理国家吗?”史疾回答:“可以。”楚王说:“楚国盗贼多,‘正名’可以防盗吗?”史疾说:“可以。”楚王说‘正名’怎样防盗?”一会儿,有只喜鹊落在房顶上,史话说:“请问楚国人把这鸟叫什么?”楚王说:“叫它喜鹊。”史疾说:“叫它乌鸦可以吗?”楚王说:“不可以。”史疾说:“现在大王的国家设有柱国、令尹、司马、典令,在设置、任命官吏时,一定要求廉洁奉公,能胜任其职。但现在盗贼公然横行,而不能禁止,就因为设置、任命官吏,不能胜任其职,这就叫做‘乌鸦不成其为乌鸦,喜鹊不成其为喜鹊,’啊!”


韩傀相韩

原文:韩傀相韩,严遂重于君,二人相害也。严遂政议直指,举韩傀之过。韩傀以之叱之于朝。严遂拔剑趋之,以救解。于是严遂惧诛,亡去游,求人可以报韩傀者。至齐,齐人或言:“軹深井里聂政,勇敢士也,避仇隐于屠者之间。”严遂阴交于聂政,以意厚之。聂政问曰:“子欲安用我乎?”严遂曰:“吾得为役之日浅,事今薄,奚敢有请?”于是严遂乃具酒,觞聂政母前。仲子奉黄金百镒,前为聂政母寿。聂政惊,愈怪其厚,固谢严仲子。仲子固进,而聂政谢曰:“臣有老母,家贫,客游以为狗屠,可旦夕得甘脆以养亲。亲供养备,义不敢当仲子之赐。”严仲子辟人,因为聂政语曰:“臣有仇,而行游诸侯众矣。然至齐,闻足下义甚高,故直进百金者,特以为夫人粗粝之费,以交足下之欢,岂敢以有求邪?”聂政曰:“臣所以降志辱身,居市井者,徒幸而养老母。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严仲子固让,聂政竟不肯受。然仲子卒备宾主之礼而去。

久之,聂政母死,既葬,除服。聂政曰:“嗟乎!政乃市井之人,鼓刀以屠,而严仲子乃诸侯卿相也,不远千里,枉车骑而交臣,臣之所以待之至浅鲜矣,未有大功可以称者,而严仲子举百金为亲寿,我虽不受,然是深知政也。夫贤者以感忿睚眦之意,而亲信穷僻之人,而政独安可嘿然而止乎?且前日要政,政徒以老母。老母今以天年终,政将为知已者用。”遂西至濮阳,见严仲子曰:“前所以不许仲子者,徒以亲在。今亲不幸,仲子所欲报仇者为谁?”严仲子具告曰:“臣之仇韩相傀。傀又韩君之季父也,宗族盛,兵卫设,臣使人刺之,终莫能就。今足下幸而不弃,请益具车骑壮士,以为羽翼。”政曰:“韩与卫,中间不远,今杀人之相,相又国君之亲,此其势不可以多人。多人不能无生得失,生得失则语泄,语泄则韩举国而与仲子为雠也,岂不殆哉!”遂谢车骑人徒,辞,独行仗剑至韩。韩适有东孟之会,韩王及相皆在焉,持兵戟而卫者甚众。聂政直入,上阶刺韩傀。韩傀走而抱哀侯,聂政刺之,兼中哀侯,左右大乱。聂政大呼,所杀者数十人。因自皮面抉眼,自屠出肠,遂以死。

韩取聂政尸于市,县购之千金。久之莫知谁子。政姊闻之,曰:“弟至贤,不可爱妾之躯,灭吾弟之名,非弟意也。”乃之韩。视之曰:“勇哉!气矜之隆。是其轶贲、育⑧而高成荆矣。今死而无名,父母既殁矣,兄弟无有,此为我故也。夫爱身不扬弟之名,吾不忍也。”乃抱尸而哭之曰:“此吾弟轵深井里聂政也。”亦自杀于尸下。

晋、楚、齐、卫闻之曰:“非独政之能,乃其姊者,亦列女也。”聂政之所以名施于后世者,其姊不避菹醢之诛,以扬其名也。

译文:韩傀做韩国相国的时候,严遂也受到了韩王的重用,两个人彼此忌恨。严遂议事公正,直接指斥韩傀的行为,列举韩傀的过失。韩傀于是就在朝廷上叱骂他,严遂拔出宝剑追杀韩傀,由于别人的救助才解了围。于是严遂害怕被韩傀杀害,逃出韩国,游荡在外,寻找可以向韩傀报仇的人。到了齐国,齐国有人说:“轵地深井里的聂政,是一个勇士,躲避仇人隐藏在屠夫之中。”严遂就暗中与聂政交往,有意厚待他。聂政问严遂说:“您想让我干什么?”严遂说:“我有幸能为您效劳的日子还很短,然而现在事情又很急迫,怎么敢有所求呢?”于是严遂就准备酒菜,向聂政母亲敬酒。严遂又拿出百镒黄金,为聂政母亲祝寿。聂政很吃惊,更加奇怪他何以厚礼相待,坚决辞谢严遂的盛情。严遂坚持进献,聂政辞谢说:“我有老母亲,家中贫寒,游荡他乡,以杀狗为业,能够早晚得到些甜美香软的食物奉养老母,母亲的供养已经够用,按情理实在不敢接受您的赏赐。”严遂避开周围的人,于是对聂政说:“我有仇要报,曾游访过许多诸侯国。这样到了齐国,听说您很讲义气,所以直接送上百金,也只不过是作为老夫人粗茶淡饭的费用,好让足下高兴,怎敢有什么要求呢?”聂政说:“我所以降低志向,辱没身分,隐居在市井之中,只是为奉养老母。老母活着,我的生命不敢交给别人。”严遂极力推让,聂政始终不肯接受礼物。然而严遂还是完成了宾主之礼才离开。

过了很久,聂政的母亲死了,安葬完毕,除去了丧服。聂政说:“唉!我只是个市井平民,动刀杀畜罢了,而严遂却是诸侯的卿相,他不远千里,委屈车马来结交我,我对待他的情分,太浅薄了,没有可以称道的大功劳,而严遂却拿出百金为我的母亲祝寿,我虽然没有接受,然而他是深深理解我的人。贤德的人因为心中有令人激愤、怒目而视的仇恨,而来亲近穷困僻远的人,我怎么可以默然不动呢?况且严遂以前约请我,我只是因为有老母。老母如今已享尽天年,我将为知己者报仇。”于是向西到了濮阳,见到严遂说:“从前没有答应您的原因,只是因为老母还在。如今老母不幸谢世,请问您想报仇的人是谁?”严遂把全部情况都告诉聂政说:“我的仇人,是韩国相国韩傀,韩傀又是韩王的叔父,家庭庞大,卫兵设置严密,我曾派人刺杀他,一直没能成功。现在有幸承蒙您不抛弃我,请让我为您多准备车马、壮士作为随从。”聂政说:“韩国与卫国之间相距不远,如今去杀人家的相国,相国又是韩王的至亲,在这种形势下不可以多带人,人多了不能保证不出差错,出了差错就会泄露秘密,泄露秘密就会使韩国举国上下与您为仇,岂不是危险了!”于是辞谢了车马随从,告别而去,独自持剑来到韩国。恰逢韩国在东孟举行盛会,韩王和相国韩傀都在那里,手持武器护卫的人很多。聂政径直闯入,奔上台阶刺杀韩傀。韩傀逃跑抱住了韩哀侯,聂政用剑刺他,同时刺中了哀侯,左右的人大乱。聂政大吼,被他杀死的人有几十个,于是聂政自己刺烂脸面,挖出眼睛,自己剖腹,流出了肠子,很快就死去了。

韩国把聂政暴尸在市场上,悬赏千金想知道他的名字,过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谁。聂政的姐姐听说后,说:“我的弟弟非常贤能,我不应该吝惜自己的身躯,而泯灭了弟弟的英名,虽然这并不是弟弟的本意。”于是她来到韩国,看到聂政的尸体说:“勇敢啊!浩气雄壮,这样壮烈的行为超过了孟贲、夏育,高过了成荆。现在弟弟死了,却没留下名字,父母已经去世,又没有其它兄弟,弟弟这样做是为了不牵连我的缘故啊。吝惜自己的身躯而不传扬弟弟的英名,我不忍心这样做。”她就抱着聂政的尸体哭着说:“这是我的弟弟,轵地深井里的聂政。”也自杀在聂政的尸体旁。

晋、楚、齐、卫等国的人听说后,都说:“不只是聂政勇敢,就是他的姐姐也是一个刚烈女子。”聂政所以能名传后世,是因为他的姐姐不怕自已被剁成肉酱而传扬他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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